林川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待嚼完口中的肉,又问道:“你觉得,高雯的死和陈森有关吗?”
江樾已经吃得差不多,他放下筷子淡淡说道:“不好说。首先,高雯的病只有陈森知道,如果他要杀死高雯,应该不用这么麻烦;其次,高雯体内出现的汞非常奇怪——如果汞是致死原因,那可能凶手另有其人,但如果硒是致死原因,那陈森……”
“难逃其咎。”林川下意识地接话道。
“没错。”江樾点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搞清楚,导致高雯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这是其一,而凶手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这是其二。”
林川默默听着,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江樾看了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揶揄道:“其三就是……”
“是什么?”
“你的菜快凉了。”江樾略带笑意地看着林川,林川愣了愣,又连忙低下头去,囫囵吃了几口,然后迅速抬起餐盘准备离开。
江樾看着仿佛落荒而逃的林川,嘴角的弧度明显地上扬。他轻轻摇了摇头,也抬起餐盘朝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休息~
这章码的我hin难受,不说了我去看看新坑【臭不要脸】
第26章 坠落三(改)
“犯罪原因,又称犯罪根源。”身着刑警制服的教官指着全息屏上的一则案例说:“就是诱发犯罪的各种因素的总和,决定了犯罪预防理论的体系和内容,也是制定犯罪对策的依据。”
林川看着屏幕上已经分析完毕的那起案件,是十几年前的一桩谋杀案,被害人死状惨重,腹部被剖开,肠胃等内脏一览无遗,血流一地,触目惊心。
“18世纪的刑事古典学派提出‘自由意志论’是解释犯罪原因的主要论点,罪犯因为家庭、文化、环境等因素,产生偏移社会主要思想的意志,从而产生并存在犯罪。”
教官将案例关闭,划动几下屏幕,便是古板的理论:“在过去,人们使用调查、统计、比较、处理有关犯罪的数字和资料,分析研究犯罪活动的规律,对未来或未知的罪犯发展趋势、数量增减、种类变化等进行展望和推断。”
他再继续划动,就是众人再熟悉不过的主宰者。
“现在,‘Seer’系统拥有所有数据的集合,经过复杂方程运算和程序的构建,已经能通过对人类心理状况给出具象化的数据来协助警方办案,而这个数字绝对客观且必定成立,是我们界定普通人和罪犯的唯一标准。超过数值的犯人不是拥有‘潜在’动机,而是‘未遂’,他们在思想上已经犯下错误,所以已犯或未犯者,都统一称为‘思想犯’。”
“教官。”林川举起手,问道:“犯人的‘自由意志’我们能控制吗?这是个人思想吧。”
教官眯起眼睛打量了林川一番,然后对众学员说道:“诸位从警校出去以后就是警官了。警官不仅仅是为了侦破案件,更是防止犯罪发生的警戒。”
他看向林川,仿佛只对他一个人说,又仿佛与无处不在的先知对话:“我们,就是遏制‘自由意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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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警官?我说话你有在听吗?”
突闯脑海的声音将林川拉回现实,他连忙回神。磁力车迅速且稳当地行驶,车窗外的风景还在迅速转换,景物都被拉成完美的平行线。
“刚刚出神了,你说什么来着?”林川看向温蒂,下意识地回答。
温蒂轻轻叹了口气:“我说,高雯的档案这边查完了,她在14岁的时候被送去教育机构过,两年后就被家长接回了。”
“教育机构?”林川皱着眉问道。
“没错,北郊教育。”温蒂点点头说,“我都难以想象,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以前居然被送去过这种地方。”
又是这个北郊基地,林川有些焦灼地咬着指甲。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他并不清楚,但从江樾口中得知“地狱”二字,便也能想象其中情形。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些家长把孩子送到那里,让其接受“纠正教育”,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承受了多少来自成年世界的恶欲。
当他们接回一个完美无缺、举止得体的子女时,却不知这已经成为游荡人间的空壳,而亲手将他们的灵魂尽数抽出的,就是亲手把他们推入火坑的亲生父母。
只是想到此处,林川就全身战栗。
虽然都是过去,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肮脏面确实存在过,并且毒害了身处其中的孩子们。
“高雯进入北郊基地前后的心理数值,最好查一下。”坐在后排的江樾淡淡开口,
不对,林川停下咬指甲的动作,紧紧皱眉。按常理来说,从那种地方九死一生,解脱出来后应该会有万分怨恨,她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受害者,可是为什么死的是她,难道她的死和进入北郊基地毫无关系?
那江樾为什么要查她的心理数值呢。林川从后视镜中看了看江樾望向窗外的侧脸,疑问停在嘴边。
磁力车自行停下,已到了高雯家,他们三人便开门下车。林川走到这座独立别墅的门前,朝大门旁的电子屏上按下手掌,很快电子屏上便出现了小U的形态。
“欢迎您,林川警官!”小U俏皮的声线响起,大门随之打开,林川三人便进入这座府邸。
从花园到门前的路上,沿路都是落下秋叶的梧桐,红黄相间的枯叶将小路铺满,冷风微拂,一片梧桐叶落到林川的肩头,又缓缓落下。
他们走到门口时,别墅门已经敞开。林川略微在门口顿了顿,敲了敲门再走进去。
一楼的客厅内坐着一位严肃不苟的男人,想来便是高雯的父亲。他看到他们的到来,便颇有风度地站起身与三人握手,然后再请他们入座,很快小U便抬着热茶走来。
林川依旧对茶没什么兴趣,他率先开口客套道:“高先生,对于令媛的去世,我们深表遗憾。”
高彬轻轻摇头,看向客厅中放置的灵台,遗像中的女子笑的格外甜美。许久,他开口道:“小雯的死,我们也有责任。”
林川立马问道:“您的意思是……”
高彬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说道:“想必各位警官也查过了,以前小雯有些叛逆,我们当时就把她送到那个地方去,没想到就这么害了她。”
林川抿起唇,看来这位父亲以为自己的女儿是自杀。只听高彬继续说道:“这么多年,她母亲和我都非常愧疚,都是听信了那些人的片面之词……唉。”
江樾将茶盅放下,缓缓开口道:“高先生,也许您误会了,令媛并不是自杀身亡。”
“什么?”高彬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江樾直视着这位两鬓发白的中年人,说话果断有力:“高雯体内有致命性的两种物质,还不好说是哪一种导致了她的最终死亡,但是能确定的是,她是遭人谋杀的。”
高彬眉头蹙起,慢慢沉下脸,女儿的死对这位父亲来说已是最大打击,如今江樾的一番言论又成为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江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继续说道:“所以今天我们也不是来慰问您的,更不是来检查您的心理数值,而是希望您能提供一些线索——”
他顿了顿,又说:“比如在案发当天,本来应该是去复查的高雯女士却没有照例检查的原因是什么?”
高彬看着眼前面容严峻的男子,思考片刻后说:“那天小雯说因为结婚,可以推迟检查……不过上午,她和我们说要出去一会。”
“去哪?”林川连忙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过了午饭时间她才回来的。”
温蒂在一旁默默记录,林川沉思半晌又问:“那您知道她患什么病吗?”
高彬略显惊讶:“患病?小雯说只是例行体检。”
林川与江樾对视一眼,高雯居然对自己的父母都隐瞒病情,那么这下真的只有陈森一个人知道她患了什么病,难道陈森真的能如此被她信任,换言之,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同寻常。
再问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他们再与高彬交谈几句便准备打道回府,于是高彬起身送他们到大门。他与林川并肩走着,林川这才发现,这位看上去健康、挺拔的父亲,现竟有些佝偻。他表面上维持着为人丈夫和父亲的稳重,实则内心不堪一击,他的悲痛和绝望不像高雯母亲那样崩溃,而是更有理智地掩藏。
但林川知道,他已是风中摇摆的残柳。华发人送黑发人,唯世间最痛苦。而他一生都因此痛苦,因为从他把女儿推入深渊开始,这种有意识的善就转变为无意识的恶,令他日夜难寐、痛不欲生。
待走到门口,高彬突然开口叫住他:“林警官。”
林川闻声回头,突然冷风乍起,高彬沧桑的身影嵌在这片落叶中,他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期盼。
“请你们一定要抓住真凶。”年过半百的男人张口,嗓音沙哑苦涩。
林川怅然,他转过身,朝这位父亲深深鞠上一躬,坚定地应允:“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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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总局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林川心事重重,没有想回家的想法,只觉得内心一阵烦躁,需要尼古丁对复杂情绪的平息。
于是他走到阳台,靠在栏杆边百无聊赖地吸着烟,他默默注视着回旋消失的烟圈,脑海中的回忆还是如同响钟一般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