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中带泣,像是那些画面又再度浮现在眼前,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这些小居民天天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生怕被当成傅家人抓起来。突然传闻我们这个镇马上就要被玹家人封起来了,我周围的邻居多半立马拖家带口跑了,可我因为家中世代在这里生活,而且心存侥幸,不敢相信这种玄门家族里的恩怨会关我们小屁民什么事,就迟迟没有走。结果三天之后,我们这里就被封了。源源不断的有傅家人被抓到这里来,那些进来的傅家人啊,一个个就像石子扔进了水里,沉进去就没声儿没影儿了,没见一个出去的。两个月之后,便再没有新的傅家人被抓来了,应该是都杀光了。
“之后,这里便平息了,只是一直有人看守,我们想要进出几乎不可能。外头有人就开始专门做起这种生意,就是专门卖我们需要的镇里头没有的东西,每个月固定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我们将钱包在字条里扔出去,他们便依据字条将我们需要的东西扔进来,如此过了差不多十年……”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仿佛十分头疼,道:“我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前,他们竟然开始直接抓我们镇里的人,听说是抓去做什么实验,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我们一直提心吊胆地躲着,几乎生不如死啊。”
空气一度十分沉默。那位方才偷干粮的青年激动地道:“爹!!!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那些傅家人的事情!!!我就是疑惑为什么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你关在屋子里,而且我曾经有问过你,我们附近那座城为什么是空的死的,我们为什么不能从镇里出去,可是你从来只是敷衍我,不肯告诉我!!!”
大伯痛哭道:“儿啊,那时你才十多岁,爹怎么忍心和你说呢!”
青年更激动地道:“你也没告诉过我,原来你杀过人!!!”
大伯一时睁大了眼睛,道:“我……我……”
即便是原本心存仁厚的普通人,在当被威逼与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也会鬼使神差地变成恶魔、一个杀人凶手。“好人”与“坏人”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如果一个与自己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死了,而且这个陌生人的死还能换取自己继续的存活,何乐而不为呢?
沉默着走在镇中,仿佛空气中流淌着血水,脚底下踩着尸河。
辟邪又开始发出阵阵黑气,剑鞘上宝石光华流转,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一座不起眼的破庙里放着一尊神像,神像面容仁慈,微微睁着眼睛,好似在笑。
这时,从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连忙躲起来。一个玹家人抓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平民进入庙中,站在神像前小声快速地念了一句什么,神像便缓缓移动开来,两人不见了。
众人回到神像前,时锦道:“刚才他念的是什么??听起来不像是我们的语言,而且念得又快。”
玹子霖这时道:“他说的是‘唯愿此生’,用的是我们种族的语言,你们自然听不懂。”
时锦点点头道:“哦,原来这就是暗号啊?”
唐灼忽然心中一动,踮起脚对玹子渊耳语道:“用你们的语言怎么说‘我喜欢你’??”
玹子渊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只听见玹子渊站到神像前快速念了一句什么,唐灼隐隐听出来好像说得比方才那个玹家人说得长了一点,但没有在意。玹子康抬起头,满脸疑惑。时锦好奇道:“鹦鹉兄,你为什么这副表情???”玹子霖对时锦微笑道:“子渊刚才多念了一句话。”
神像渐渐移动开来。在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密道。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三章衍川线,衍川线快结束了啦啦啦啦
第61章 乱罪加身红轿扼命
喧嚣街市上,傅奈川灌完一坛酒,扔在了地上。他一个人穿过人群而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走累了便靠在墙角发呆,这时,一阵悲戚的唢呐声从街道尽头传来。一众身着白衣之人抬着棺材而过,跟着的众多人哭哭啼啼,哭声几乎快响彻整条街道。
傅奈川闭起眼睛,堵上耳朵。
“……吵闹。”
一个穷汉又偷了酒喝得晕乎乎的,一溜歪斜地躺在了地上。愤怒的店老板带人冲出,一帮人对穷汉拳打脚踢。待人散后,穷汉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忍不住呕了出来,一边醉醺醺地傻笑一边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爬走。
独身一人时,傅奈川才觉得最为清净。不需要说话,只一个人就可以待一天,就这样度过一辈子。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融为了一体。他不想要清醒,想要一直想大笑时就大笑,想大哭时就大哭,想要爱时就不保留地去爱,想要恨时就痛痛快快地去恨。疯疯癫癫,随心所欲,自在逍遥,逐渐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死在梦里,不要醒来。
好像回忆起什么过去的事。
女人的怀抱里有一个胖乎乎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小婴儿整日不是吃就是睡,总是闭着眼皱着眉头,一天难得醒几回。一众大伯大妈围着女人和小婴儿,手中“当、当”地摇动着一个银铃。小婴儿咧嘴“咯咯”起来,慢慢伸出手去想抓住那个铃铛。一个男人负着手站在一边微笑地看着,这时柔声道:“要不就叫他‘川’吧。希望他能像河流一样,一生顺遂,心如净水。”
彩八子庙里,傅奈川被包在襁褓里被放在台上,接受洗礼。
声音在庙中回响道:“神言:博爱众生,以善待人。作善则为人生,作恶则坠地狱之门,永世不可超生……”
傅奈川躲在屋子里,望着院子里嬉笑打闹的同龄人,眼中又是悲伤又是羡慕。白雪这时从门外踏进来,道:“川川~!你看这是什么?”
这女子皮肤白皙,头发黑亮而微卷,脸生得很小巧,鼻子十分好看,长相甜美至极。傅奈川皱着眉头,很不高兴地道:“不许叫我‘川川’!!”白雪笑嘻嘻捏捏他的脸,道:“为什么呀?‘川川’多可爱!”
傅奈川道:“我讨厌像一个女孩子。他们都说我像女孩子。”话音刚落,瞥见白雪手里拿着的东西整个人立马不好了,风一样躲到门后面道:“我不要穿这种衣服!!!为什么又给我买这种衣服!!!”
白雪拿着一件新买的小女孩的裙子,凑上去道:“为什么不要呀~多好看,你就穿一穿嘛,一定很可爱!”
傅奈川狂抹眼泪,脸都红了,跺脚道:“我不要穿!!!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白雪便追着傅奈川满房间跑。
想到这里,傅奈川忽然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白雪一直想生个女孩子,但在傅奈川十岁之前,傅奈川都是傅楚岚和白雪的独子,又因为傅奈川生得漂亮,所以白雪总是不停地买小姑娘的衣服,想哄他穿上,而傅奈川又对此非常抗拒。因此,总是白雪一来他就躲。
傅奈川在路边捡到的一只受伤的小土狗,带了回来治好伤后,小土狗天天摇着尾巴跟在傅奈川身后跑,到了晚上,便和傅奈川一起睡。可有一天,破甲城里一个女子将小土狗抱去养了,傅奈川送走小土狗,看见他一脸惊恐地被拖走,一边叫一边回头望自己。傅奈川天天想着小土狗,终于能去见它了,可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时,小土狗却一见他就“呜呜”地叫,直往角落里躲。傅奈川仔细一看,小土狗的一只眼睛不知为何已经瞎掉了。傅奈川呆呆的,望着小土狗害怕的瞎眼中倒映出的自己,觉得分外陌生。
即便小土狗瞎了只眼,傅奈川还是要将它带回来。白雪见到后便要将它拿去扔掉。傅奈川哭着求白雪,白雪拿篮子装着小土狗,道:“就是一条狗而已,大不了再给你找一只嘛。”傅奈川说“不一样”。
小土狗被扔到了垃圾堆里,无助地坐在上面,瑟瑟发抖,低声叫唤。
傅奈川被白雪牵走了,走几步便回头看一眼。他心里觉得十分不舒服,可又不懂得是怎么个不舒服法。只是觉得酸酸的,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从心里活活剐走了。好像这世上任何一个东西,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而他的感觉,也是不被在乎的。
傅楚岚要么忙着研究机关术,要么忙着奔赴各种场合,与白雪和傅奈川待在一起的时间甚少。傅奈川终于开始和其他比他大的孩子一起练剑了。傅奈川特别喜欢剑术,每日都练习得异常刻苦,且天赋秉异,进步神速,为此不少被表扬。
傅奈川又得了第一,抓着木剑兴奋地跟白雪说,白雪摸了摸他的头,有些敷衍地道:“是吗?继续努力。”
傅奈川有些失望,抱着剑默默地走了。
听闻傅楚岚马上就能到破甲城了,傅奈川对白雪叮嘱了很多遍,一定要在饭桌上告诉傅楚岚自己最近又得了第一。傅楚岚回来了,饭桌上,傅奈川一直神情紧张,在两人间瞟来瞟去,等了好一会儿,见白雪还没提自己,担心她忘了,又偷偷拉了拉白雪,道:“娘……”
白雪不耐烦地道:“好啦好啦。”对傅楚岚道:“川川前几日剑术又得了第一,他非要我告诉你呢。”
傅楚岚看着傅奈川,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道:“阿川真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