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着那妖气一直到了一处破旧房屋。
我正了正身,道:“何方妖孽,速速现身。”
我虽不是什么法力高强的上仙,但也不把这些小妖放在眼里。
周围毫无动静,我合起扇子,轻轻一挥,一团毛茸茸的灰黑色小东西从柜子里摔了出来,变成了孩童模样。
我笑道:“这年头竟连老鼠也能成精了,难怪窜得这么快。”
那只鼠妖怯怯地躲着我。
我道:“这镇上的其他妖怪都上哪去了?”
那鼠妖说:“我也不知道。这镇上原先也没什么妖怪,即便是有,也是在镇外的。我也不知为何今夜突然都到镇里头来了。”
“哦?今夜方至?这是为何?”
那只鼠妖兴许是知道我不会伤害他,便鼓足勇气朝我这边慢慢靠近,才这般大小,竟也知道在仙人周遭汲取仙泽。
他道:“兴许是知道仙君至此,想来沾点仙泽。”
我见从他这问不出些什么,自然不会再逗留。
回客栈的路上,我想着,这些妖怪聚集在此,肯定不是因为我啊。本仙君在凡间呆了这么久,何曾惹过什么妖魔鬼怪了。莫非是这周遭有何灵物?若真有此物,本仙君定要第一个瞧瞧。
文清一直在房里看书,他是一介凡人,察觉不到妖气,就连屋里进了妖也不知情,仍在读书。
我在客栈外发觉文清屋内妖气纵横,因担心他的安危,顾及不了那么多,便一跃而上,从窗户进了屋,把文清吓了一跳。
文清见是我,才松了口气,道:“你怎从窗户进来了?”
那妖见我来便跑了,我也懒得去追,便自己搬了椅子坐下,道:“走窗户快些。”
文清疑惑地看着我,或许从他第一次见我睡在树上时,便觉得我这个看似书生气的公子不是一般人。
我道:“你别看我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我也是个学过些许武功的,你瞧我这轻功使得可还行?你若喜欢,我也可以教你。”
文清摇了摇头,他的心思只在书上。
好在天权不似文清这般只好文的,他时常还同武曲星君比武,不过武曲星君同他比试时总是让他一只手。这么一想,我连天权都打不过,当初若真同武曲星君打了,怕是一招便输得彻底了。
因怕那些妖怪半夜再来,我不敢回房,夜里便在文清屋里睡。
文清问我:“你不回房睡么?”
我道:“夜里黑,我一个人怕。”
我不禁感慨,我确实善良,是个好仙。
“你之前四处游玩,怎就不怕?”
“我怕呀,所以我都是点着灯睡的,睡得可不踏实。如今有你在,我便安心多了。”
文清怕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不舒服,便道:“你上床上睡去吧,我在这睡便好。”
“你是要看书的人,这会儿同我一闲人争什么?”
我把文清按回床上,自个儿撑着下巴在桌边睡,这还真不如在树杈上睡着舒服。
我半夜没睡好,醒来见一人影在文清床前鬼鬼祟祟。我提了折扇,静悄悄地走过去,那人影却“咻”地一下往窗外窜了。
这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小妖到底是在看什么呢?难不成文清是颗千年灵芝精,吃了能功力大增?还是说文清是哪位仙君转世?
我到文清床前瞧了瞧,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仙人气息。若真要说奇怪的地方,那便是我每每看着文清总会想到天权。文清自然不能是天权转世,大抵是文清和天权一样都透着一股文人气吧。
天权自从说了那话,还真的没再同司命借过他的窥世镜,成天同贪狼星君和武曲星君在一块。
贪狼星君与武曲星君过招,他就在旁抚琴。
贪狼星君问道:“那青丘的小狐狸近日怎没来寻你玩?”
武曲星君道:“天枢君有所不知,苏淮君下凡游玩去了。”
贪狼星君惋惜地说:“少了苏淮君,这玄冥宫还真是冷清了许多。”
天权抚琴的手顿了一拍,又不紧不慢地继续弹下去,悠悠道:“苏淮君没来之前,也不见你嫌我这儿冷清。他既不是我玄冥宫的人,你若想找他,便上青丘找去。”
武曲星君笑道:“苏淮君去玩了几日,差不多也就回来了吧。”
我在屋内,不知是否是因为天冷,无故打了个喷嚏。
我当神仙以来便没得过什么病,总不能是因为我在凡间多待了几日,便变得同凡人一样了吧?真是怪,打从我下凡来便什么怪事都有了。
我回头看,文清睡得很好,我松了口气,继续睡了。
只是我不知文清也做了同我三年前相似的梦,只是梦里寻人的是我,跌下万丈深渊的也是我。
第5章 第 5 章
离开梧桐镇前,我在镇上买了一支竹箫供自己消遣。
这驾马可比走路轻松得多,也快得多,我琢磨着兴许就不用那么赶了。
文清在车厢里坐着,心里很不踏实,他觉得自己承了我太多好处,却无以回报。
我掏出怀里的竹萧,吹着小曲,倒也潇洒快活。
文清掀开了帘子,道:“没想到你还会吹箫。”
我笑道:“我会的可多了。”
我这天上地下跑的,可不仅仅是玩,也学着东西。这箫原是二哥教我的,但后来我发觉天权吹的比他好得多。
说来二哥不知此时在何处,前些日子我还瞧见他同别的仙君在凡间看戏曲。
兴许是文清怕我赶路无聊,便总找些话同我说,也包括他做的梦。
我笑道:“怪哉怪哉,你梦见我寻你,我却梦见你在寻我,倒还真是巧了。”
文清也笑。
这梦若是相同,或许还可寻一解,可这梦偏偏是反着来的,我道:“兴许真得找周公一问才能知缘由了。”
我和文清在这边说着笑,那边的小妖怪却是跟了一路。我谅他们也不敢做出些什么,便没有在意。
一连几日都无事,我便把这事抛到脑后,权当那次是巧合。谁知一日,文清身感不适,一颠簸起来便难受得要命,我只好放慢了速度,以至于我同文清只得在郊外的破庙里过夜。
夜里我刚睡下,便有一条青蛇从破旧的神像下滑了出来,绕过我直接奔向文清而去。
文清因病睡得不踏实,半夜睁眼见一青蛇正盯着自己看,心一慌便叫了出来,那蛇竟一下朝他咬去。
我被文清这一叫惊醒,眼见青蛇已经咬着文清的手臂,我立马冲过去,手执折扇,准备朝那蛇劈下去。
那蛇知道自己打不过我,一下子松了口,化作一个妙龄女子,手还卡在文清脖子上。
这鬼怪故事文清兴许看过,但真正的妖怪他可不敢想,如今见到了,文清吓得直哆嗦,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脸色一沉,道:“放了他。”
那青蛇楚楚可怜地看着我,道:“我本无害人之意,若是我放了他,你可否也饶我一命。”
我心想,莫非文清真是灵芝精,不然这蛇妖咬他做什么?吸阳气也不是这么个吸法呀。
不过这青蛇暂且还没有同我谈条件的本事,我见文清的唇色开始发黑,便顾不得那么多,扇子用力一扇,一股劲风朝他们而去,直接将他们吹翻。
我光顾着去看文清,倒忘了先把那青蛇收了,叫她给跑了。
我从未遇过这种情况,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之中我给文清渡了点仙气稳住心脉,然后学着戏本子里写的,帮他将蛇毒吸出来。只是我折腾了半天,毒是都吸出来了,文清也救了,倒是我自己却中了毒,迷迷糊糊地晕睡过去了。
第二日醒来时,文清在另一边坐着。
我是神仙,那一点点小毒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一觉醒来也就好了。
文清看着我,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道:“你要问什么便问吧,凭我俩的交情,又何必遮遮掩掩?”
文清深吸了口气,很郑重地问我道:“淮安,你究竟是什么人?”
看来昨夜文清中毒后虽不清醒,但还是有点意识,知道我打跑了蛇妖,肯定也不会相信我只是普通的公子哥。
我撑着地面坐起来,还故意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文清见我如此,果然心软了,过来扶我坐好。
我心中暗喜,脸上仍是一副失落的模样,道:“文清,我本不想骗你,我也未曾骗你,只是有些话没说清。”
我是真的没有想骗他,可我也不能跟他说,文清,你眼前的这个苏淮安其实是狐仙苏淮吧?我要真这么说了,神仙他可能不会认为,反倒会觉得我是狐狸精。
在凡间的故事里,这青丘仙界确实被说成了狐狸精出没的地方,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文清看着我,等我把话说下去。
我道:“我学过武功,却不是普通的功夫,我是个修仙之人。”
“修仙?”
“我若真有其他目的,早可以害你,又何必等到今日?”
据我了解,凡人更容易为一些凄苦的故事所动,对身世凄惨之人也更为宽容,于是我回想着司命给我讲的那些故事,道:“幼年因家中变故,我成了孤儿,恰逢一仙人到家乡收妖,便把我带上蜀山,教我修仙之术。四年前我遇见你,其实是我同师尊争执,一气之下出走。如今来找你,也是因为我要回去了,怕日后不能再相见。”
我说得这般动容,就差声泪俱下,文清若再不信我,我也只能腾云归天,找天权去了。
好在文清看我这般诚恳,不像是说谎的份上,便没再怀疑我,还把水囊和烧饼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