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若知道他这是随口抱怨而已,捏了捏他气鼓鼓的面颊,随后仰头看着这遮天蔽日的林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身一跃,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长生双臂环胸,将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笑道:“长生,你知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你之前可没说。”长生仰头看他,右手摩挲着下颚,笑道:“怎么?要搬树吗?刚好府内最近死了几株红枫。”
“不,我怕养不活。”将若抿唇笑得温暖,他伸手比划了片刻,感叹道:“当年这树还是细细小小一个,数百年过去了,都成老树了。”
长生脚尖一点坐在他身侧,背靠着他,目光扫过下方,这个样子,将若刚好勾住他的长发,在手指间缠绕着,“你当时就个书生样,不怕死的向我问路,我瞧着可爱的紧,便将你骗回了魅城。”
长生眉头蹙起,半点儿记忆都没有,无奈的叹了口气,“下凡本就是受罚,只是那几世的身体挑的也太糟糕了些,凭白委屈了你。”
“我没委屈啊。”
将若偏头一笑,长生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牙根一阵痒痒,“那个老不死的,做什么不好,偏要毁了我的记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委实糟心。”
“没事,我记得一切。”将若一手揽住了他,目光透过他,仿佛落在了数百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傻书生身上,“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长生撞入他眼眸之中,顿了顿,随后双手将他脑袋捧着,幽幽道:“将若,你老实交代,当年是不是色!诱了年少天真懵懂无知的我?”
将若哭笑不得地将人摁在了怀里,右手依然抓着他的头发玩,长叹了一口气,道:“长生,这事可别冤枉我,毕竟当年……是你先招惹我的。”
但是居然,就这样真的跟随了三生。
这话说的真不真,长生是不知道,但他深知,那种骨子里的联系,就算没了历劫一事,他们也终究会见面的,他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即使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总不会负一厢情谊。
长生打心底觉得没了颜于归的那两世记忆有些亏待将若了。
于是后来有一段空闲时间,将若便专心将他的记忆做了出来,长生从将若的视角,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没有什么细水长流,当真都是跌宕起伏,虐恋情深,且死法都太过唐突,也不知这是什么命。
总之,玄清神君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他的心上人,于是后来就百般呵护,千般纵容,有求必应,直到有一日,将若同他在人界接了一个单子,于马车之上,将若含蓄地表达了他们第一次也是在这种状况下的时候,玄清神君就觉得,这小崽子给的记忆也得商榷。
被踹下马车车厢的狐狸崽子也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跟在后面,笑得春风得意。
月色下,水波潋滟,将若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督脉一直下摁,直到触碰到了禁忌,怀中人才微微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他的双目有些乏神,还浸着水意,也不知是被这一池春水熏染的,还是方才低泣过的。水色半掩着那清瘦的身躯,光洁的肌肤上落着或大或小,或浓或淡的红痕,再加上他泛红的眼睑,十分撩人。
将若看着很是喜欢,翻身将人又尽兴地强要了半宿,身下人喘促无力,口中断续低弱着吟哼声。
得了几次毫无节制,律法不齐地深入浅出后,长生反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却一点声响都没有,自己反而是一声闷哼。
“嗯……混账,东西……”
墨发夹杂着青草香,将若将那缕墨发放在唇上轻吻,随后一如既往地替他更衣。
长生懒得言语,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看都没看他一眼,将若由着人睡了好一会儿,才蹭了蹭他的长发,“这次不回九重天了好不好?”
长生摇头。
将若极其委屈,“你之前答应好的。”
“滚。”长生瞪了他一眼,“厚颜无耻,之前你是这么毫无节制的吗?”
将若见他怒了,连忙将人松开,摆了个乖巧的小媳妇儿姿势跪在地上,红着脸道:“这不是爱惨了你嘛……”
长生扶着腰,阴沉沉着脸,骂道:“你这哪是爱惨了?分明他娘的是爱残了!”
将若埋头不语,仿佛认真接受师长教训的孩子一样,长生抬手还要指着他的鼻子骂,将若敛眉,狐狸尾巴‘一不小心’没藏住,露了出来。
长生霎时间变了脸,垂涎欲滴,搓了搓手,一脸猥琐,极速地屈服在大白的淫威之下,“过来给我抱抱……”
将若一手掩唇,‘娇羞’地将自己的狐狸尾巴送到了长生手中。
☆、风月(一)
谷风吹过,松涛阵阵,这个时间,人们已经酣睡,唯有此处,才是喧嚣,但却又宁静,水塘中倒映着一弯明月,碧波荡漾,流萤飞舞,草色摇曳。
暗处突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扣住了一只流萤,只听那声音欣喜道:“风月,我又抓住一只!”
那是两个少年。
名叫风月的孩子微微一笑,问道:“你干嘛非要抓住它们?”
“要抓一百只送给风月啊。”年少的孩子将那流萤放进腰际的竹笼里,紧接着又去追逐另外一只。
“那有什么寓意吗?”风月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抬步紧跟在他身后。
“哎?”少年被问的有些迷茫,挠了挠头,低语道:“好像没什么寓意,总之我答应过你了……哇呀!”
“苏悦!”
眼瞧那人一脚踩空,风月一手扯住他的衣袖,却一个踉跄也被带了下去。几个翻滚后,两人倒在了一棵树下,竹笼打翻,里面的流萤环绕在两人身侧。
“呀!跑了!”苏悦急切地伸手,却抓不回一个,只能沮丧地坐在了原地,喃喃道:“明明就差十几只了……”
“好了,已经够了。”风月嗤笑,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苏悦颔首,极其不愿地撇了撇嘴,风月好言相劝了许久,这才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屋内灯火通明,苏悦藏在门后,一手扒着门框,怯懦地道了声:“风月。”
“嗯。”那人应道。
“明天还去抓流萤吗?”
他淡淡一笑,道:“去。”
得了允诺,苏悦才弯眉一笑,欢天喜地的进了家门。房内,一女子右手执册,眉头紧锁,听闻了开门声,却又展颜一笑,温柔道:“悦儿回来了。”
“母亲。”苏悦乖巧地问候了一句,丝毫没有刚才的疯癫,道:“父亲人呢?”
“他最近很忙。”女子揉了揉他的头,又叮嘱道:“我知道你喜欢出去玩,但最近城中瘟疫肆虐,你还是小心些,能不出去最好。”
“母亲和父亲还没有办法吗?”
“你父亲近日和我都是焦头烂额的,没有太多的时间能够照顾你,所以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我知道的,母亲。”苏悦又往里面的屋子看了看,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身影,他俯了俯身,这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悦蜷缩在屋内,外面的烛火透过门缝蔓延进来,他盯着那一丝光亮,久久不能入眠。屋外时而会有淡淡的脚步声,有人在低语。
苏家四代为医,苏悦的父亲和母亲也是为此结缘,他们一家在这城中声望颇高。这一年,突发了一场瘟疫,许多大夫束手无策,连同他的父亲也是一样的。
于是就变成了这种样子,所有大夫没日没夜地在查找古籍。
天渐明了时,屋外的烛火熄灭,紧接着又开始忙碌起来。苏悦被一阵喧哗声吵醒,有些头昏脑胀地出了房门,一阵强光刺来,他下意识地遮了遮眼,皱眉就见院子里或坐或躺着一些病人。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六批了。
苏悦的母亲端着药罐,回头见他面色潮红,面色一变,匆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苏悦红着眼,一脸茫然:“母亲。”
“你发烧了。”苏母声音一沉,随即将他抱回了屋子,替他掖好被角后,又转身出去。
苏悦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许久后闻到一股药草清香,继而被人扶起,缓缓灌了一碗药汤,夜间,他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叫人看不清楚,迷糊之中外面好像还有雨滴声,苏悦一睁开眼,就将母亲坐在床头,一手执册,眉头不变地皱着。
“母亲……”
“醒了?”
苏母松了口气,转身拿过桌子上的水,苏悦喝了一口,顿时清醒了大半,一下掀开了被子,惊慌失措道:“完了,风月还在外面等着我!”
苏母将他按回了被子里,好笑道:“瞎说什么?这都到后半夜了,外面还落着大雨,风月那孩子又不傻,等你做甚?”
苏悦觉得自己也是烧糊涂了,回到了床上也睡不着,他想了很久,忽然问道:“母亲,我是感染到了吗?”
“别瞎说。”苏母揉了揉他的头,“你只是受了风寒,最近身体可能有些虚弱,别出去转悠了便好。”
苏悦点头,而后靠着榻上,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他的母亲,等到天微微放明时,外面来了敲门声,他的母亲又嘱咐了几句,而后端着药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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