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叶问:“怎么了,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害怕吗?”
纪光摇摇头:“不,我不怕,我就是想和你一起。”
许叶笑了笑,小姑娘是有点害怕吧,嘴上却不愿意承认。她才起了身,纪光就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她的手,很软很暖。
年轻的小姑娘身上似乎有股阳光的味道,香甜甜的。许叶入睡的快,不知道后来纪光努力靠近她,偷偷牵着她一片衣角,再到后来把她的手抱在怀里,贴在脸上,满足的睡着了。
第二天纪光醒的特别早,几乎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许叶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她眼睛有点红,急忙忙对她说:“许老师,我家里面有点事,我得赶紧回去了,对不起。”
许叶也立刻坐起来:“别急别急,我送你回家。”
许叶送纪光回去的路上,发现小姑娘的情绪很低,她试探的问问:“怎么了,是怕家里人担心你骂你吗?”
纪光摇摇头:“我去哪里怎么会有人管……只是,只是我外婆需要我照顾,我昨天和别人怄气了,太冲动了。”
别人?别人是谁?
可许叶也没有追问,纪光指了指一栋二楼的小洋房,对她挥挥手,急忙忙就走了。
本来她以为,两个人就像两片云彩,被命运的风吹到一起,短暂的相逢之后就是在人海之中再难相见了。
可是没过几天纪光在她们实验楼下面等她,边等边蹦跳着踩地上的落叶时,许叶心里面除了一点儿小惊奇之外,还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欢喜。
后来纪光就经常过来等着她了,许叶渐渐知道她是和病重的外婆住在一起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爸妈在哪。
小姑娘其实过得很辛苦,尤其是上学的早上,必须先早起来很久,给外婆准备好衣服和吃的东西,尤其是每一天该吃什么药,多少剂量,也是要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有时病症稍微重上一点,她中午就赶不及吃饭,赶着回家时刻看顾着老人。
许叶心疼她,看着她瘦的厉害,又因为经常正午时分奔波在路上而被灼灼阳光晒的黑瘦,这么小的人,为什么要过的这么辛苦?
所以她有时带纪光去教工食堂吃午饭,把自己那一份菜夹给她。纪光每次考完试都会有一个没有作业的周末,许叶就带着她出去吃甜品,她喜欢看她每次吃草莓冰沙时那一点满足。
周末纪光有空时过来找她,许叶看着纪光总是穿着学校的校服,暗暗叹了口气,就带着她去商场买衣服,看着她穿上白色连衣裙,十几岁女孩子有时因为刚刚发育的身体而羞涩,许叶说她真好看,像朵三月开春的灼灼桃花;纪光本来留着齐刘海,有时大眼睛有点被遮住,仿佛能以此来逃避与别人的目光对视,许叶说动她把头发留长,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来,她缎子一样的长发又顺滑又柔软。
再后来纪光因着经常请假照顾老人而缺课,冬天的时候,许叶把她带回自己家,那时候她资历渐深,换了现在这间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有个小小的阳台。她和纪光逛了很久商场,买了两个小小的藤椅,在阳台晒着太阳,许叶给她补习落下来的课程。
纪光其实很聪明,最初那一份拘谨消失之后,总是时不时显现几分狡黠意味出来,所以学东西学的特别快。
可她学的好的不仅是学校的课程,而是学会如何和许叶相处。最开始她羞赧拘谨,想靠近许叶,却又总是收回手。后来她知道许叶其实是个大事面前镇定,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安静性子,其实非常好相处,她对自己好,其实真的只是因为彼此投缘,只是因为她心疼这个小姑娘。
于是她那一点狡黠劲头发挥的十足,从最开始只敢拉着许叶的手散步,到后来动不动就抱着她的胳膊摇来摇去,再到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她把许叶的手抱着怀里,轻轻侧首靠着她肩头上。
可许叶对她真的是脾气好的没话说,因为纪光除了有时有一点小心思外,是真的听话又懂事,而许叶这种迟钝的性子根本对她那点儿小心思毫未察觉,一无所知。
因为和纪光待的久了,感觉世上也并不是恶意与阴影,坚冰也得以融化,她才逐渐从那种自我封闭的怪圈中走了出来,后来和冷墨、沈霁一起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相处的很愉快,和冷墨还成了无话不说的挚友。
只是纪光和冷墨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是一见面就掐。因为纪光第一次去实验室的时候,许叶正忙,先前许叶是和她打过招呼说会有个高一的小姑娘来找她,可是冷墨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黑瘦的小姑娘上高一了。
纪光仰起头看她:“我就找个人。”
冷墨看见她,挑挑眉:“实验室里面药剂不能污染,小学生不能随便进来。”
纪光涨红了脸,握紧了小拳头,眸子里满满都是愤怒:“我不是小学生,我高一了!”
冷墨惊讶:“啊?”
许叶那边事情正好忙完,听见声音就走过来看,看见纪光凶气腾腾的,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我这边忙完了,一起去吃饭吧。食堂今天有你喜欢吃的鱼。”
冷墨很惊讶:“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高一的小姑娘?”
纪光杀气腾腾的瞪她一眼,拉着许叶就走,一路上走的很快,许叶被她拖着走,冷墨在后面叫了几声都没能停下步伐。
后来吃饭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喝牛奶的纪光,跑去商店买了一大瓶,冷墨晚点过来这边,她也别扭的把头转过去不看她。
只是冷墨不是什么善茬,越看她生气就越喜欢逗她,简直就像个小炮仗,一点就着,逗得她气的满脸通红,冷墨却找到了乐趣似的。后来许叶看不下去,制止了她,冷墨也给她到道了歉,可纪光是对她怎么也看不顺眼了。
可她后来不那么爱吃甜品了,专注于喝各种高钙奶,甚至于和班级里的男孩子一起打篮球,只是因为听说打篮球长个子。
其实本来她读书就比别人早几年,因为她外婆担心自己陪不了她那么久,等不到她长大,后来托了好多人才让她早上学。
后来她又因为什么东西都要紧着病重的外婆,营养不太跟得上,个子长得慢,确实不高,但后来慢慢长高了些,也变白了不少,
就这么过了两年,许叶也不知道自己和纪光之间算怎么回事。纪光一直叫她许老师,可是许叶是舒大的老师,可纪光是舒大附中的学生,许叶算不上是她的老师。说是把当大姐姐吧,纪光有时又对她的话听从的很,偶尔做错事就乖乖的坐下来低着头,像被大人训斥的小孩子。
可是这种状态,却让许叶很舒服,心里面是充实的,连向来空荡的房间也充满了热闹的烟火味。
那是她自母亲去世后最好的时光。只是她不知道,那也是纪光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可疾病和死亡终究是无情的,纪光外婆的病拖了两年,多年染就的沉疴宿疾,是很难有好转的可能性了,在一个大雪天里,小姑娘失去了她最珍贵的亲人,从此就孤单一个人在世上了。
那一段时间许叶一直没能见到纪光,打她家里的电话也一直在占线,后来纪光回个电话过来,哑着个嗓子,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电话那头对许叶说,最近家里有事,许老师好好照顾自己,她就不去找她了。
许叶再追问,纪光是一点都不肯再透露了,她很无奈,无奈之余又有点小小失望,她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呢,她这么稚嫩的肩膀能担得起多少事?难道她许叶是能对她不管不顾的冷漠性格?
距纪光电话过去十多天,一个周末晚上,许叶坐在沙发上看书,外面雪落得大,整个世界都那么安详,天际都是茫茫一片白,剔透晶莹。
可她听见一阵敲门声,很轻的几声,来人好像舍不得再用点力。
她打开房门,看见近一月未见的小姑娘站在门前,身上落满了雪,头发上也是一层白,连睫毛上都落了细细的一层,像是白色蝴蝶蹁跹的翅膀。
只是她好像极冷,鼻尖有点红,抬起头,声音很冷定:“许老师,我刚从墓地回来,我外婆她,应该已经没有病痛的,在天上了吧。”
许叶心里一痛,唤她一声:“小光……”
纪光再也克制不住,扑进她张开的怀抱里:“许老师,我没亲人了,我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许叶把她紧紧揽在怀里,感觉到她在颤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会的,不会的,你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没有存稿今天8点没办法更新QAQ,昨天份的更新补上,今天下午六点会奉上今天份的更新。明天也是双更╭(╯ε╰)╮
第37章 三七
许叶拿了小毛毯裹住风雪满身,在人世感觉孤寒的小姑娘, 给她拿了自己的睡衣, 叫她快去浴室洗个热水澡, 免得在这冰天雪地里冻出一身病来。
纪光怔怔的抱了衣服进浴室, 只是许叶在外面等了很久, 都没见她出来,心里想着, 这大冬天的,不是因为浴室门窗紧闭而里面晕过去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敲了几下浴室的门, 没听见声音, 又抬高点声音唤:“小光,小光, 洗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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