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土便无二话,十分负责地给他们介绍起如今修真联盟向所有申请加入者发布的任务:“如今斩梧盟倒行逆施,给许多人带来无妄之灾,所以,联盟如今发布任务的第一优先级,是希望能帮助那些无辜者。”
王琷亦是点头道:“不错,有些修士,便是用了掌中宝又如何呢?对于联盟外的用户,掌中宝一直都只是一个交易平台,发布些简单消息而已,任何组织、任何门派都不应该以这种无理的缘由对修士进行那样严酷的处罚,更勿论其中还有似范伯父这般蒙受不白之冤的,不过是那些执行斩梧盟命令的修士们浑水摸鱼,这般倒行逆施叫太多的修士水深火热,哪里又什么心思去修行……联盟此举,不过是希望发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韩土随即点头:“譬如此次,针对范氏遭遇之事,联盟已经生成一个定制任务,范家主您能安然躲过这一次斩梧盟的为难,想必会对周遭几界修士带来部分影响,您不妨利用这影响力,聚拢一批需要您庇佑一二的修士……”
但是,这个任务听得范墉大皱其眉:“不知这个任务是必须要接的,还是可以通容一二?”
王琷看向范墉,登时明白了这位范氏家主的想法:“联盟中确实有许多可以换取无名界积分的方式,似我这般到小雅界来的,只是其中一种。”
然后,不待范墉一脸尴尬试图解释,王琷已经十分淡然地道:“范伯父,我身后亦身系整个家族,自然能理解您的顾虑。不希望将范氏继续吸引斩梧盟的恶意,也许您甚至愿意用范氏手上某些独一无二的资源来换,我都能理解。
可现在容我冒犯一二。天道之间,因果循环向来如此。当年守一轩蒙难之时,范伯父,整个范氏坐拥悟本草茶这等灵物,岂能与守一轩那等横跨诸界的交易巨擘全无往来?您难道会没有觉察到守一轩的灭门来得过太过突然必有蹊跷,不过当日斩梧盟一夕成立气势汹汹,您选择了独善其身罢了,这本无可厚非。
只是世间事往往如此,守一轩倒下时,您没有站出来;晓林洞压榨后方那些非斩梧盟修士时,您没有站出来;待到紫罗门压榨所有非斩梧盟修士时,您也没有站出来;到得现在,斩梧盟开始压迫所有中低阶修士……包括您整个范氏家族在内时,您面前已经没有任何人再能为您站出来了。”
王琷的声音渐渐低沉:“如果没有修真联盟,如果没有联盟坚持要求所有修士都为其他人奔走出力,这个斩梧盟内,将是一片黑暗,再没有半点光明。”
这番话,犹如刺骨的寒刀,将一切虚伪遮掩悉数撕下,竟叫范墉父子犹如被剥光了衣衫般情不自禁感到羞惭与……恐惧。
是啊,怎能不恐惧呢?
如果不是王琷此时将这一切道破,他们还沉浸着过去的惯性之中,发自内心不愿意生事、不愿意惹事、更不愿意多管闲事,可事实上,他们与别的修士一样,生活在同一个修真界中,哪里有什么闲事!最后那些本应路见不平却不曾管过的事,最终都会变成落在自己头上的报应。
只是这修真界太过寒凉,许多人只看眼前只看自己,早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
范轩更是有种醍醐灌顶般的痛彻领悟,他曾经一次次卑微地向父亲曾经的亲朋故旧苦苦哀求,开始是一些表面的虚应安抚,到后头尽皆石沉大海,彼时他只觉得是这修真界太现实太冷酷,然而,现在回头去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们范氏亦赫然有份。
守一轩倒下之时,他在做什么?好像只是感叹一句今后少了许多逛拍卖会的地方、随即继续花天酒地去了;晓林洞嚣狂恣意时,他只是收到父亲的警告,绝不可轻易去往某些界域,郁郁不乐许久;紫罗门张牙舞爪时,他烦着那盟鼎碍事,什么都得经过它……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父亲的庇佑下,对世事变化、沧海桑田都埋着头当一只鸵鸟还自以为是地安然享乐,全不知,不论是范氏、不论是父亲、还是他自己,安然之时,便已经将自己的安然托付在了一片悬冰之上——随时可能坠落深渊。
若要想叫这安然坚实,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闲事,帮助他人,就是在帮助自己。
这样简单的道理,他们竟现在才想明白。
许久,范墉一声长叹:“好,我接。”
事实上,王琷明白,这样的任务看似可接可不接,对于无名界积分影响不大,但他毕竟与斩梧盟往来十分密切,或者应该说,远远比其余同样申请加入修真联盟的家族密切得太多,有些内幕他是知道的,尽管看起来这种申请是以积分而论,但事实上,等到积分足够之时,修真联盟内还有最后一道评审关,会将所有申请人的详细情形全部过一遍,王琷深信,一个不愿意为了他人利益而冒半分危险的人,是绝计不会符合修真联盟的价值观的,加入申请也不会得到轻易通过。
他方才的话,已经将整个斩梧盟内的现实说得鲜血淋漓,亦是意在促使范氏接下这任务,为将来加入修真联盟多添一些筹码,更何况,王琷也确实希望由他引介加入修真联盟的家族,能是那等有担当、有自觉的家族,而并非只是想着用手头资源换一个庇佑的投靠者。
范家既然领取了这般任务,接下来的事,王琷便也不再多参与,值此家族申请加入修真联盟的关头,他手头事务繁多,便与范氏父子道了别,继续奔波而去,临行前,王琷只有一句叮嘱:“不必担心,联盟会是我们最强大的后盾。”
不知为何,这句话叫为任务有些担忧的范墉竟真的情不自禁感到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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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明昱等奉命镇压的第十三个小世界,起因?还不都是那掌中宝。
如今,随着任务增多事务繁重,明昱的队伍中,只安排了几个修士盯着那掌中宝——明昱这支队伍乃是斩梧渊嫡系,在整个斩梧盟对于掌中宝禁绝之事风声鹤唳之时,他们自然是可以申请部分特权,以需要追缉那几个逃亡修士的名义继续用着这掌中宝的。
可是,这支队伍相比于当初的模样,已经沉寂许多。
明昱看着那惊惶逃跑的修士,突然有些厌倦这任务,相比于最初在那几个逃亡修士身上频频受挫时的情形,尽管整支队伍抓狂暴躁,随时可能爆发,可是,也比现在有活力得太多。
他们都是曾经向妖族举起法器的百战之士,哪怕是追捕逃亡修士,也没有人愿意接受眼前的活计,一个个小世界枯竭、昏暗,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修士借助着那小小法器的帮助艰难维持着生计……在这掌中宝禁绝令下,却要叫这些修士放弃他们整个小世界赖以生存的小小法器?
这不是在禁绝掌中宝,这是在禁绝一方小世界的生路。
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追查那些掌中宝是怎么流传到这些小世界中的了,有些途经的修士随手所赐,有的是小世界修士艰难自外界打探带回来的……
可是,看着那一个个贫瘠荒凉到根本不可能依靠本界产出而生存下去的小世界,如果没有那什么诸界交易平台,允许他们用一切可以兑换之物,低阶灵物、或是手工、甚至是没有半分灵气的凡物,只要新奇,都可以通过诸界交易平台换到他们需要的资源,这些小世界再如何艰难,却也一点点多了生机,可现在,禁绝令下,在他们这些斩梧盟修士的法器之下,这些小世界犹如脆弱的琉璃器皿在暴力击落之后,必然只有一个结局——粉身碎骨。
怎么能不逃?
交出掌中宝?
呵,那是在交出他们的性命啊。
明昱沉默地站在灵气贫瘠的干涸土地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在前线时,哪怕随时在与那些大妖肉身相撞、浴血而搏,他亦从来没有过此刻的惶然,好似不知前方为何处般的茫然。
那个时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为身后的斩梧盟、为所有人族的修士而战。
可现在,当他亲自一界一界踏过他所守护的人族之地时,当他看到一个比一个曾经繁华的人族之地日渐凋零,艰难维系的生存还要被他亲手打碎时,即使是斩梧渊的首席弟子,他亦情不自禁地想问一问自己,现在呢?现在他明昱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啊……
第494章 政治避难
明昱犹自茫然四顾之时,突然,一道讯息传来,那奔来的修士怀着一种复杂而低沉的喜悦道:“部领,那掌中宝上,有消息了。”
这声音里,已经远远不是最初他们离开前线追缉对方之时,千方百计只为了一条消息而喜极而泣的纯粹喜悦,现在这欢喜中,倒似因为逃离了什么而隐隐松了口气般的,说不上来的复杂。
不过只是数日而已,明昱已经觉察到,队伍中的低沉情绪竟不是来自于敌方,竟隐隐是自内部而来。
可是,面对众人的情绪,明昱皱眉想说什么,可是,看着眼前这荒凉地界中,那隐约可以看到的惊恐修士面孔,还有那些因为方才听到这一句“掌中宝上有消息”了便立即收回法器退了回来的下属们,明昱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