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那监察修士只冷冷扫了他一眼,漠然道:“你不必着急,他若不肯说,待我收拾了他之后,下一个便轮到你。”然后他目光看向底下所有修士:“你们一个个来,人人有份,现下都不妨好好想想,要不要将事情老老实实说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九嚎深渊内为了伺育仙面母蛛,大阵为了侦查而不可在其内施展神魂相关法术,这监察修士才懒得费事,直接搜魂了事。可即使不能搜魂,他确实也有的是手段叫这些低贱的蠢货后悔与他作对!
柳夜阑此时面色惨白,听到这监察修士这番威胁之后,竟然还勉力勾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却刺眼的笑容:“咳咳……我……说的……都是实话……本来就……死得……透透的……你可来得……太晚……没……赶上……”
监察修士双手竟是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盯着眼前这可恨的卑贱蝼蚁,只需要手一抬,他便可以捏死这蝼蚁,可是,不知为何,脑海嗡嗡回荡的,都是方才那句“死的……透透的……”
然后,这监察修士目光情不自禁看向地上那团土丘,神识第一次扫向那里,随即他愤怒地尖叫起来,双手拎起柳夜阑疯狂摇晃:“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柳夜阑犹如一个破布娃娃般被他摇晃来摇晃去,面上的笑容却是半点不减,只看得众修士揪心不已。
然后,这双目赤红的监察修士盯着柳夜阑道:“谁杀的!谁他妈的动的手!本座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牢魂裂魄!!!”
那语气中的怨毒只叫所有修士不寒而栗,谁杀的?他们场中人人有份!
所有的目光不由看向半空中的柳夜阑,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危在旦夕的柳夜阑在随时可能陷入疯狂状态的监察修士面前会如何回答。
柳夜阑却是咳出了几口鲜血:“您问……谁杀的?”
这监察修士赤红双目眨也不眨,咬牙切齿地道:“对!谁、杀、的!!!”
柳夜阑笑容不变:“呵……自然……是我……”
这监察修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手中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会做下那等叫他也无法承受后果的可怖之事!
是的,这仙面母蛛乃是门派交待给他的最大职责,玉霄真人常常亲自过问,他的身份说得再如何牛逼再如何权势滔天……也只是因为那仙面母蛛而来,跟他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仙面母蛛出了事,他第一个逃不出重责。
除非,他能找到替罪羊。
可是,眼前这只自己跳出来的替罪羊,在他眼中弱得跟只鸡一般,看在眼中都嫌碍眼,他都没有办法相信,怎么可能将锅甩得出去!
他几乎蹦着青筋在柳夜阑耳边嘶吼起来:“本座要听实话!!!你想死是不是!本座随时可以成全你!”
柳夜阑笑得灿烂无比:“实话……咳……确是我……”
这监察修士仰天一声怒啸,头顶雷霆轰隆而过,心血逆沸识海愤涌,若是可以,他恨不得马上陷死这贱人,可最后一丝理智又在警告他:问出真相!否则门派追究起来他根本无法交待!只要问出真相,眼前这贱人他想怎么处置都成!
他阴沉着脸,一股沛然灵气传入柳夜阑体内,暂时稳住他的伤势:“本座最后问你一次,仙面母蛛到底是如何……死的?”
柳夜阑深吸一口气,那股灵气在他体内盘旋,犹如毒蛇在耳畔吐信,此时虽能助他伤势暂时控制,亦能随时伸出毒牙致他死于非命,端的是要命的威胁。
看着眼前这已经完完全全陷入愤怒冰冷情绪之中的监察修士,柳夜阑回答得从容自若:“我从头到尾也没有半点欺瞒啊,那仙面母蛛确实是我杀的,死前它还挣扎了好久,试图追杀我但被我反杀,它痛得逃跑了我还追着它呢……哦,临死前它还吸收了所有仙面蛛、想搏一把先晋个阶再来同我决战,我没给它机会,直接穿心而过……喏,你看底下那尸骸痕迹,中间是不是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那就是我干的……”
这监察修士听着柳夜阑“完完整整”地描述着仙面母蛛死亡的经过,听到那晋阶之事,他心中一痛,这仙面母蛛尼玛是想强行突破魂兽限制去晋阶……分明就是要去拼命!
看着柳夜阑侃侃而谈满不在意,根本不知道自己杀掉的是耗费了斩梧渊多少宝贵资源、挑选了多少年头才培育出来的奇珍异兽,也根本不知道仙面母蛛背后源源不绝的玉蛛兰消失到底意味着什么……
到得此刻,这监察修士终于耐心告罄,他只冷冷看着眼前这似乎还对自己丰功伟绩十分得意的低贱散修,他突然觉得,事实如何也许根本就不再重要了,但他不想这卑贱的东西再继续恶心自己。
“哼,你杀的?”这监察修士冷冷道。
柳夜阑一脸沾沾自喜道:“不错,正是在下动用……”
“那你便去死吧。”监察修士淡淡道,随即他灵力一吐,便要直接将柳夜阑连同肉身带神魂一起彻底撕裂成碎渣!
柳夜阑周身却是突然亮起层层符箓之光,他那看起来有些虚弱的身形周遭突然仿佛出现重影一般,又多了第二个虚虚的身影,那监察修士猝不及防之下,根本不及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随即他便觉得丹田与识海中剧痛来袭,“哇”地一声,他竟是远远倒飞出去,随即委顿在地,面色惨白。
柳夜阑咳嗽着笑道:“……妈的傻逼……老子会第二次吃你的亏吗?”
那监察修士此时是真的懵逼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一指头就可以碾死的蝼蚁,怎么会突然反口重重咬了他一口,他此时丹田剧痛,连丹田中的元婴都受牵累而神魂激荡,这么重的伤势……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这样的逆转也令在场许多修士有些发愣,吴安与崔轻帆却管不了那么多,只急急用掌中宝兑换了丹药给柳夜阑灌了一些,随即看向那也在灌丹药的监察修士,他们不由低声向柳夜阑问道:“现在这怎么办?”
不待柳夜阑回答,那监察修士已经缓缓起身,翘起嘴角:“很好,非常好,我现在相信仙面母蛛是你杀的了,既然如此,你不必死,我还得对门中有个交待呢,至于其他人……呵,仙面母蛛都没了,你们不死,我很不高兴啊。”
崔轻帆、吴安等场中修士俱是面色大变。
可他们刚刚摸出各自法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这监察修士掌中突然升起一蓬黄色烟雾,那团烟雾犹如活物般呼啸一声就要冲向这群修士!
柳夜阑蓦然起身,再次冲上前,挡在那团烟雾之前,符箓光华与重影再次出现,那团烟雾竟原地打了一圈,困惑般地绕开了柳夜阑,竟是掉头直直朝那监察修士而去,监察修士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
柳夜阑大吼一声:“就是现在!”
这一刻,所有修士没有任何迟疑,又好像是方才被那些修真联盟修士附体配合之后的后遗症,他们在同一瞬间就知道了该如何去做,所有法器彼此交错、竟是配合无间地直直朝着那因为看到漫天法器而更加惊恐的监察修士而去。
下一瞬间,只听到长长一声喑哑嘶叫:“……你们……陪葬……”便是死一样的安静。
所有修士这才觉得心脏怦怦直跳,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为自己捏了把汗,方才那一瞬听到这恶心的监察修士那样威胁……真是好像被什么再次附体了一般,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攻了过去,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柳夜阑扶着胸口,一步一吐血地走上前,吴安与崔轻帆看不下去上前去扶着他,可柳夜阑却固执地走到了近前,仔细地打量着那滩血肉,认真地评价道:“恩,应该是死得透透的了。”
所有修士忍不住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来。
死了?
这他妈的就死了?!
不是号称是什么代表名门大派的大修士吗?不是牛逼轰轰,一口一个杀他们跟捏蚂蚁一样吗?怎么就这么死了???
许多修士内心惶然地想到:这、这、这也太不经打了!这怎么是个绣花枕头啊!早知道方才就留点力了……
这可怎么办?
他们杀的……这可是监察此境的大修士!若是追究起来,他们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他们谁能受得住那些名门大派跨越诸界的追杀通缉?
在柳夜阑那番宣布之后,风沙呼呼,一片死寂。
柳夜阑却是满面淡然地俯下身,也不嫌恶心地那滩血里翻找起来,先是摸出一块刻有诡异符文的邪异木牌,上面虽然印迹已然黯淡,可依旧看得出是一团烟雾的形态,柳夜阑不由挑眉,原来真是这般邪物……
他看向脚下那滩血肉,啧,这家伙真是死不足惜啊。
不过,说来这家伙也怪倒霉的,如果不是柳夜阑身上方才的异状,光凭这面邪异的木牌,他们所有人最后都会神魂沦丧、成为那烟雾吞噬者的一部分,一次次封锁在自己死亡那一刹的痛苦回忆中,那痛苦将化为烟雾吞噬之力、永世不得解脱……
所以,并不是这家伙太弱,实在是太倒霉,被反噬之后,再被那么多法器砸中,不成肉沫都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