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腾微微一笑,似乎对路游的问题完全不吃惊:“那是因为你原先使用的本命妖术并不完善,威能亦是不够,自然感知不到妖力不足,现在本命妖术的威能提升,而你体内的妖力消耗剧烈,你自然感觉到了妖力不足。”
路游恍然大悟。
而张胖子惨白一片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恢复的可能。这一口一个“妖力”,他就算想继续自欺欺人,也没有办法做到了。
路游兀自道:“大人,那可有什么办法能提升我体内的妖力吗?”
杜子腾沉吟道:“我虽然没有真正见识过强大的妖族,但就算从道理上推测,妖族恐怕也与人类一般,妖力与人类的灵力相妨,也有一定的修行方法,也许也可以妖灵器在这上面亦可有所作为,但这个恐怕就要好好琢磨一番了。”
杜子腾这前半句话一出来,胖子的脸上登时犹如回光返照一般,竟猛然从那惨白如死的气色中恢复成红光满面!
从这神秘修士半句话中,张胖子何等灵窍,既然对方能说出从来没有见识过强大妖族的话,那岂不是只见识过弱小的妖族,换句话说,对方根本不是妖!
正是这种可能的设想让胖子又从死到生走了一遭。
到得这刻,也许是在自己的假想中,离死亡那样近,现在一切解脱,又离死亡有了些距离,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走了一圈,许多曾经害怕的恐惧的界限却似是彻底放开了一般,胖子竟然突然有些豁达起来,这一刻,那个幼年时喜欢传说喜欢故事的张胖子却是越来越鲜活起来。
张胖子一咬牙,不待路游再向杜子腾追问什么,他就突然奔到杜子腾面前,咚咚咚磕了数个响头。
杜子腾却是一脸似笑非笑,今天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还没过年呢,他杜小爷就收到这么多拜。
张胖子抬起头来,不意外地看到对方面孔上十分淡然,完全没把他这番表现看在眼里。
路游磕头有用,那是因为这只兔妖是曾经帮过杜子腾的妖,这只兔妖的族群曾经收留过杜子腾,而眼前这胖子,除了向杜子腾行骗一次未遂,又与杜子腾有什么交集,几个磕头就想弄到妖灵器,那他杜小爷的出手未免也太不值钱。
张胖子一咬牙:“我愿意与您签下神魂之契,这辈子为您当牛做马,只要您也能像方才一样……”
张胖子的话没有说完,就是一旁惊讶的路游都听明白了:对方是看到自己有大人提供的妖灵器提升了力量,也指望着大人出手呢!
杜子腾一脸漫不经心,像是没把胖子的话放在心上,可下一瞬间,杜子腾一直从容的面孔突然一变:“滚出来!”
地上跪着的张胖子本来心中还犹豫着要不要使出自己在市井那些泼皮无赖的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打滚哭闹抱大腿等等,但这位怎么就提前开口要他“滚”了?
然后,不论是张胖子还是路游都蓦然感觉到了什么不同,这王氏的宝库重地此时竟然犹如发生了什么地动一般开始恐怖的拧动起来!
如果说原来这个宝库就犹如一处普通平地,他们随随便便地就进来了一般,现在,这个宝库在光影变幻中蓦然变得处处杀机,森冷的威压犹如头顶悬着的锋锐之剑,随时可能当头斩下。
这可怕的威压令张胖子和路游竟一时都无法喘息。
而杜子腾的面孔上亦不见了一直以来的从容,而换了一种郑重神色,手中不知何时又捏着那支紫色的小木棒,然后张路二人只见他身影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这极快变化的宝库中四处穿插,若非一道浅浅的影子,他们根本无法确定他到底身在何处。
而在杜子腾身形晃动间,这原本地动墙摇、危险无比杀机处处的宝库竟然开始滑稽得犹如一块橡皮泥一般,好像被两只无形的大手从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使劲将它捏得东倒西歪。
被威压加身无法动弹的张路二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一道裂缝原本要自他们身前撕开将他们吞没的,却在那古怪的扭曲之中转了个大弯,险而又险地擦着脚边过去了;
无数道冰箭突然从天而降,眼看要将他们二人扎成刺猬,最近的一根冰箭都已经开始在路游眼中开始放大时,一阵古怪的风自地底吹起,那冰箭滑稽地倒飞回去,夺夺夺地将天花板扎成了筛子……
渐渐地,就是胆小如路游在这么多险而又险、最后却都有惊无险的危机中都有些麻木了。
而不知何时,原本身影如电飞速穿梭的杜子腾却是悠闲下来,一步迈出去,竟然稳稳地踩到了远处的另一个地界,竟好像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之术一般,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又一步,悠闲从容不慌不忙,甚至脸上都开始露出一种兴致盎然的笑容。
张胖子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对方不是在要他们的性命,而是在同这位神秘的修士玩着什么默契游戏一般。
可下一瞬间,当杜子腾再次迈出步子时,他脚边突然响起一声恐怖咆哮,那一个散落在地方的妖兽头颅竟是猛地暴起,狠狠朝杜子腾当头咬去!
杜子腾连头带半个身子都消失在了那血盆大口中,路游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张胖子也是心惊肉跳,对方这样凶残,待收拾了这神秘修士之后,岂不就轮到了他们这样的小虾米?
然后他们眼前一花,耳边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就似晴天霹雳一般!
霹雳过后,杜子腾却是一身干净、好端端地站在了原地。
满地的血肉碎片中,他手中只随意地捏着一根小木棒、腕上耷拉着一小块貂皮,若不仔细看几乎都会忽略过去。
张胖子胸腔中心脏砰砰直跳,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确定,九澜仙贝一定是这位亲手改造的!一块小小的破貂皮而已,防御力都能强悍若斯!这简直是神一般的手段!
一时间,胖子看着杜子腾的眼神再次火热无比。
而杜子腾却是没去理会胖子的眼神,他只是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的不屑:“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藏着掖着的,多跌份儿啊,您说是不是,七公子?”
张胖子悚然一惊,七公子?!
难道是几乎撑起整个王氏妖灵器大鼎的王氏嫡脉七公子?!
这位七公子在整个太原城几乎是神话一般的人物,他的年纪似乎并不是很大,却几乎以一人之力代表了整个太原城的妖灵器水平,以一人之力支撑起了整个王氏家族的半壁江山,让战力孱弱的王氏可以凭借妖灵器之利敢与剽悍勇猛的戍圈军叫板。
整个太原城,没有哪一个修士不曾希冀过王七公子亲自所制的妖灵器。
甚至是放在所有城池之中,以王七公子的年纪,制出来的妖灵器亦是有小有名气的。
也曾经有许多小道消息说过,有很多位大师曾经提出要收王七公子为徒,但最后七公子都因为惦念着王氏而放弃了这些机会。
即使如此,当世也不只一位妖灵器大师曾经点评过:假以时日,以王七的天赋他一定会成为当世最杰出的妖灵器大师。
当一个有些苍白的高瘦身影出现在场中之时,张胖子睁大了眼睛,双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竟然真的是七公子!
这位王氏赫赫有名的七公子,自然也与普通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下面一张嘴巴。甚至他的长相、身材看起来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然而,当他真的站在你面前时,你却极难将他与其他人混淆,因为他的眼神里、他的面孔上、甚至他站的姿势、他下意识的举动都不自觉带着一股冰冷的淡漠。
这种淡漠就好像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那是一种切断一切联系的冰冷疏离。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有些牵挂的,像这种就好像断绝世间一切联系的人,只消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冰寒彻骨,很难与他人混淆。
似王七这样醉心于妖灵器的修士,自然是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露面,但是,对于城中所有修士而言,他简直是那颗最耀眼的明星,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全城关注,他的影像早就在张胖子之流的小道消息中不知流传了多少,而他的冷漠气质又实在太有辨识度,否则以这胖子的地位又怎么可能一眼认出这位在王氏地位尊崇的公子来?
而现在,这位王七公子面对面地站在杜子腾面前,竟然皱着眉毛问了一个问题:“你方才用的是‘破冰游’?”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叫张胖子有些傻眼,这是什么问题?这位全城仰慕的王七公子……脑子真的正常吗?
杜子腾脸上却闪过一丝赞赏:“你对妖灵材料果然了解得不错。”
王七脸上却闪过一丝冰冷。
杜子腾称赞的是他对妖灵材料的了解,而非他对妖灵器的制造手段。
听起来似乎是一回事,但作为真正制造妖灵器的行家里手,王七却知道其中的天壤之别。
前者可以称之为见多识广,后者才是显出真正的真功夫。
对妖灵材料了解得多、了解得好只是为了制造强大的妖灵器而必须做的准备工作,就算知道全天下的妖灵材料亦未见得可以制造出强大的妖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