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波斩妖除魔符之后,原本列阵整齐的羽翼妖魔已经为之一空,只剩下零星几只命特别好的妖魔在原地悲啼彷徨。
因为兰舟盟成功的空中大阵,妖魔们已经发现在此处要实现空中突破太难,故此,留在此地的羽翼妖魔本也不多,本就不多的羽翼妖魔再遭遇敌后游击队这样三波的符箓洗礼……啧啧,简直是毁灭性打击啊。
而杜子腾从来不是个会对妖魔心慈手软的,命令犹如流水一般传达到各个战斗堡垒的透明墙上,战阵再次变化。
令无数妖魔勃然色变的斩妖除魔符对准城墙之下、一直绵延到远方的妖魔之海,一波、两波、三波、四波……就那样变幻着角度,由近及远,一波接一波,彼此配合默契,犹如大海的波涛一般一浪接一浪地冲刷过去。
九波斩妖除魔符过后,城墙之下,犹如犁过一般,妖魔尸身铺满地面,天上地下,修士妖魔,悉数缄默。
要知道,这可不是几百妖魔、甚至几千妖魔,这是数以十万计的妖魔,竟然就这样……就这样……
哪怕就是化神大能在此,杀将过去也要耗费不少力气,可刚刚呢?却在头顶那十几个古怪东西的符箓之下,顷刻间覆灭?
在城墙之上,不乏数个临场指挥的智慧妖魔,这一幕令它们向来只充斥着暴虐杀戮的猩红瞳孔竟情不自禁地一缩,竟似也有种害怕恐惧的情绪在里面蔓延。
突然之间,有一个其貌不扬的妖魔竟是掉转了头,疯一样地爬下了城墙,飞快地踩着无数同族的尸身,飞一样地跑远了,直到它的身形快消失,才有无数呆滞的妖魔如梦初醒一般,纷纷扔下战局掉头就跑——这都是有了神智的妖魔,纵然再如何悍不畏死,在亲眼目睹了十万同族的灰飞烟灭之后,竟是完全无法克制内心深处的绝望害怕,毫不犹豫地弃战而逃。
不知是城墙上哪个修士大喊了一声:“杀啊!”
无数修士才像从震惊中回过魂来,举起武器杀将起来,到得此刻,他们才发觉,原来那些残暴无人性的可怖妖魔也是会死,也是会畏惧害怕的!
突然之间,他们就像浑身上下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一般,无数妖魔被他们砍成无数段,连尸身都没留下就那般地死亡。
而头顶的战斗堡垒中,创造了这一伟大奇迹的游击队,竟是久久沉默。
亲自创造了这样可怖的战绩,他们好像还难以相信。
好半晌,才有人悄悄打开堡垒旁边的窗子,伸出脑袋向下看去,在看到底下的那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妖魔残骸和拼命逃亡的妖魔败军之时,才梦游一般回过神来:“墙上投影的……原来是真的啊……”
“刚刚杀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妖魔的……真的是我们?老夏,你掐掐我?”
然后就是一声狼嚎一般的尖叫:“嗷——!”
在无数抱怨吐槽互殴之后,才有喃喃的如梦初醒的声音:“可是,刚刚我们明明只是按照指示跟着金色光点瞄准妖魔射出符箓而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隐隐之中,这些修士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一个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却没有清晰意识到的大问题。
而杜子腾却是坐在其中一个堡垒之内,在刑明亮与朱进财惊恐欲绝却又隐隐崇拜的眼神中,在连平江难以置信又感激涕零的神情里,才露出锋利白牙饮了一口禾禾酒悠然笑道:“这就是——指挥的力量啊。”
当只有一个修士的时候,指挥简直就是个只会拖后退的废柴,可有可无。
当有十个修士的时候,若一个修士的战力按一计算,没有指挥,也许也发挥当得,也能发挥出十的战力,可有了指挥,那么,这个战力就可以乘以指挥的能力系数,好的指挥,能让这个战力翻倍……如果遇到杜子腾这样逆天不讲道理的指挥,这个系数会直接破表。
而当有一百个修士、一千个修士、一万个修士……甚至十万、百万之时,没有指挥,根本连纸面实力都发挥不出来,比如,十万修士,怎么也应该有十万战力,可没有指挥,这十万人彼此间冲撞来回,进攻无效,战力可能会远远低于十万,有效的指挥可以发挥出十万、乃至百万的力量。
这是战争与战斗的区别。
杜子腾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种区别:妖魔和修士之间,也许在天人之岛上时,还只是战斗,只取决于几个化神大能个人能力的战斗,但当妖魔真正入侵到修真界时,这已经不再只是战斗,而是战争。
不只取决于几个大能的强大,也取决于指挥、取决于后勤、取决于综合实力的战争。
杜子腾看到那遍地妖魔尸体的战局,无声一笑,可对方似乎还不太明白。
他的视线看着那些不再追逐妖魔残军而慢慢返回的修士们,似方才妖魔们堆积成海,彼此之间竟然全无配合统一,只知拼命向城墙上涌,一看便知,缺乏统一的调度。
也正因为这样,杜子腾那九波轰炸才会造成这样恐怖骇人的效果:几乎将整个妖魔之海荡平。
当然,这其中,杜子腾恐怖的计算力也是不可忽略。
只有十余射击点,每一张斩妖除魔符的攻击范围有限,如何令这十余个射击点彼此之间将整个妖魔之海覆盖而不交叠,令九波攻击有条不紊地展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对符箓的攻击力、攻击范围、甚至在攻击范围内每个点上的攻击力都有精确到毫末的计算力才可能将一切这么精准地完成。
这只是战术层面的问题,但在战略层面上,杜子腾先一步意识到这个问题,便已经注定了胜利。
当这十余个模样古怪的堡垒徐徐降落在城墙之上时,无数在战局结束之后都没有离开的修士激动地看着堡垒缓缓打开,他们都想知道,在这关键时刻令兰舟盟得以保存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是战力逆天的春山池?还是面冷心善的云华山庄?不不不,好像都不太像,应该是那个古怪主意最多的妙思书院吧?
然而,当堡垒打开,出来一群与众人想像绝不相同的、吊儿郎当的修士时,兰舟盟众修士的眼神就不免有些奇怪。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老秦?!你小子不是去血盆口发财了吗?!”
随着这些问候和人群的窃窃私语,那些奇怪的眼神就更奇怪了:这群修士……居然都是散修?他们兰舟盟这覆灭的危机居然是被一群散修绝解了?不是什么六大门派,甚至也不是什么中等门派,居然是一群无门无派的散修?
情何以堪。
没有人说出来,但那种原本热切的感激以能被人明显感知到的速度快速冷却下来,这场景不禁叫司少文和雷山有些尴尬。
他们自然是知道这群散修的,若非血盆口一行,他们也绝不相信,这世上,有散修的战力可以达到那样的水平。
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脚步拖沓、漫不经心的滑稽修士身上时,一切不合理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领头的御兽宗宗主嘛!
不必多言,司少文已是抢上前一步恭敬地道:“竟劳杜宗主远来解危,司某代盟内上下感激不尽!”
杜子腾却是嘻嘻一笑:“司盟主,咱们是老朋友啦,不用客气。”然后他一指身旁的连平江:“司盟主还要多谢自己这员爱将,若非他一片赤忱忠心耿耿,我们血盆口联盟也未必会那么快出兵,赶得这么及时呢。”
看到连平江的一刹那,司少文一怔,雷山却是有些愧疚,当初在血盆口发生的变故中,他与一众金丹修士昏厥之后被留在原地,醒来之后,长城消失,只留下一道恐怖的深辙,紧接着他们各自接到门内紧急命令,妖魔入侵,需要他们紧急回援。
这般行程匆匆之下,雷山竟是没能顾得上打探连平江的安危,想来,应该与御兽宗在一处的,见他平安无恙,雷山心内才少了几分愧疚。
在司少文与连平江几句简单却不失温情的问候中,雷山已经情不自禁地看向杜子腾道:“杜宗主,既然已经来了,请务必容我兰舟盟好好招待……”
杜子腾却是晃了晃自己的酒瓶道:“我看还是不必了,先前嘛,是因为你们兰舟盟吸引,方圆几千里的妖魔估计都聚集到了这里,现在嘛,经历这场惨败,估计他们已经分散向四面八方,还不知道它们下一步会有什么动向,我们也得去打探一二。”
听闻他们要走,不只是雷山,就是兰舟盟其他人也傻了。
别管他们刚才心里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是怎么转的,现在他们人人明白,这群看起来似散修的奇怪家伙战力强大,若是他们走了……妖魔要再来可怎么办?
他们现在的战斗修士绝大部分负伤严重,急需休养,若是妖魔大军再来,那他们兰舟盟真的只能从修真界被抹掉了!
而且,这些家伙的战力泰半来自那古怪的堡垒,只要他们能停留一些时日,他们盟内这么多炼器大师还不能破译一二从中获益?若是他们也能有这般强大的法器,那妖魔可能全都不在话下啊!
一时间,无数双焦急的眼睛看向杜子腾,最后又都落在司少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