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件,却是涉及到简泽真正的想法:“……那第二频道如今在凡间如火如荼,便有那等胆大包天的凡人,竟然敢伪装修士前往行骗,或是讹人钱财,或是贪图美色……”
杜子腾皱眉:“伪装修士?凡人肯信?”
简泽苦笑:“咱们并未向凡人普及过修士的特征,那些凡人胆大包天,依据第二频道中所述的情形亦是编得栩栩如生,普通老百姓确实难以分辨……”
“那你是如何想的?”
简泽道:“可否令第二频道播放一些辟谣的消息,以免事大之后,动摇我们在凡间的根基,那就不美了。”
杜子腾却是沉思道:“这其实只是指标不治本,若是我们辟谣,必会有新的骗局衍生出来……”
“这其中有部分原因还是在信息不对称,纵有第二频道相助,一般凡人又哪里知道真正的修真是什么回事呢?”
“最根本的原因,也许都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在宣传了修真界之后,激发了百姓对于修真界的好奇,我们却没有渠道来满足这种好奇向往,所以才会给了这些骗子机会。”
一边说一边杜子腾也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清楚,然后他一拍桌案:“一事不烦二主,简兄,你便再多做一件事吧。”
简泽连忙仔细听起来。
“下一个阶段,我会令第二频道全权配合你进行宣传,而我们的噱头很简单:想修真吗?”
简泽有些吃惊,脑海中思虑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要在凡间找一些有灵根的人?”
杜子腾却是嘿然一笑:“找?不,”思及某人现在的那些动作,尽管已经与对方撕了一次脸,但大局观不允许杜子腾以私人感情左右决策:“我们不找,我们只做一件事:灵根普查。”
“动员我们所有的凡间渠道,将所有凡人都进行一次筛查,看看他们中到底有多少有灵根,如果查出有灵根的,邀请他们加入横霄剑派。”
简泽,简泽已经再次呆滞,他发现,每次他们提出来的、想到的问题,每次都能被杜子腾以一种令人无限目瞪口呆的方式来解决。
“您是说……全部凡人?普查?”如果真的全部排查一遍,哪怕有灵根的人出现的几率很低,可是架不住它基数大,最后结果一定非常喜人。真不知横霄剑派最后会有多少弟子,恐怕就人数上而已,已经与昔日最辉煌的时候差不多了
“对,普查,把所有人都查一遍!”
“都加入横霄剑派?”
“呃,这样吧,不一定是横霄剑派,就宣传说修真秘境吧。”
简泽这段时间作为执行者,深知细节决定成败,他问得十分仔细:“可是,有灵根的百姓中,有的上有老下有小,也许十分想修真,却因为这样的原因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杜子腾却是大手一挥:“这有何难?单设一笔基金,对于十分优异、十分渴望修真的未来修士,向他们的家里发放修真补贴,一年也不过几十两纹银,根本都不算什么钱。”
简泽一听,确实如此。若有了这笔津贴,至少解除了部分人的后顾之忧,才更能好地执行杜子腾的命令,让更多地人加入修真的队伍。
“不只如此,此次普查结束之后,可以同他们凡间那些朝廷建立一个机制:比如每隔三五年再普查那么一次,这样就有源源不绝的修士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
想到那副场景,在每个乡村、每个城市,都有查询灵根的地方,每个灵根查询处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男女老幼列队其中,期盼着得到一个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期盼着踏上仙途,从此不同于凡俗……
那副场景,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不已。长此以往,恐怕整个修真界中哪个门派都不会有这么恐怖的吸纳能力,无论是什么修真天才,还是普通的修士,破晓秘境都将彻底垄断整个修真界的人才。
简泽深吸一口气:“我定然全力以赴,做好此事,不负杜兄弟你这番所托。”
杜子腾哈哈一笑:“你做事我素来是放心的。”然后他随即皱眉:“恐怕那查验灵根的法器也要进行世俗化并且大规模批量生产才行啊。”
所谓世俗化,有的法器需要灵石、灵力、神识等来进行驱动,但这显然是不适用于凡间的,而世俗化,是通过凡人的简单操作,比如说手指摁下去之类的,便能激发法宝功能。
这其实是杜子腾最看重的功能之一,如果没有世俗化这件事,那么修真文明永远只能在一群落寞的修士之间流转最后渐渐死掉,只有世俗化让所有百姓都参与使用、只有源源不断地从凡间补充新血,才能保证整个团队的欣欣向荣。
这样的尝试欧治挑战过了几次,相信应该问题不大。
此事讨论得差不多,简泽迟疑了一会儿道:“那位定国公再三想求见于您……刚才,我这边下属来报,他又已经上门了……您看?”
杜子腾有些诧异:“可知他所为何事?”
简泽摇头:“我只看他焦灼不堪,不知到底是何事。”
宋明钧此人他们打过这么多年交道,既然他已经来了,那便见吧。
这位定国公又是一段时日没见,却是沧桑了许多,眼中挂满红血缘,胡茬儿都没怎么打理,那气息间急促仓皇又绝望狼狈,似是一只负伤到走投无路的野兽。
杜子腾不及开口询问,这位素来骄傲自负的定国公竟是扑通一声向杜子腾跪了下来:“杜真人……请您、请您救救阿濯吧!”
说着,这位已经位极人臣的堂堂男子,虎目中竟似有泪光涟涟。
杜子腾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阿濯,似是那位元国帝君的乳名。
第199章 表白
天光昏暗不明,似乎连这重重宫禁之中都生出一种死气浓郁沉重到化不开的感觉来。
突然之间,只听一声刷的声响,仿佛是天幕被人重重掀开一般,那厚重的帷幕被人扯开,天光倾泻入内,映出床榻上那一具枯槁不成人形的腐朽躯壳。
好像是被这光芒刺得难以沉眠,那具躯壳极其费力地动了动眼皮,即使已经竭尽全力,却也只是以一个缓慢到令人心焦的速度在眼皮间打开一条缝隙,又好像不能适应一般缓缓合上,若非眼睫间这点细微而吃力的动作,几乎叫人以为这龙床上的不过是具尸体。
杜子腾立在窗边,借着那天光,依稀可见宫墙之外辉煌的一切,蓬勃发展几乎可以听到资源在汩汩流动的工厂,工厂边缘那些栉比鳞次的繁华商铺,街道中喧嚣和乐的人群,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龙床上那只有出气的躯壳,这个帝国的繁华似乎已经吸尽了这具躯体里的全部生气。
那些繁华街道上尽情享受着这前所未有的幸福生活的百姓可明白,他们今日繁荣昌盛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具腐朽身躯之上?
杜子腾到来之后没有多久,宋明钧也到了,这也算另类的殊途同归?
毕竟,杜子腾身为修士,来去自如,而如果元国的定国公未经宫禁勘验便突然出现,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而现在,看到那具已经辨认不出五官容颜、散发着衰亡气息的躯体,宋明钧却仿佛突破了什么桎梏一般,急步上前,临到床前,却又强迫自己放慢步伐,放轻步履,仿佛怕带起的风惊动床榻上的人。
杜子腾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见,这位定国公在龙榻前是如何强迫自己收敛一切焦虑绝望,只留下一份从容爱护在面容上。
“阿濯?可是日头太烈,不舒服?”
宋明钧只悄然移动身形替他遮挡住直射入内的日光,凝视对方的眼神专注柔软。
龙榻上的元帝嘴唇轻轻地翕动了一下,若非杜子腾身为修士目力超群,恐怕也难以发觉,可宋明钧却是柔声道:
“没事的,朝堂上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今天是杜先生来看你啦,真的。”
元帝眼睛深深内陷,杜子腾根本无法从他这干瘪至极的面孔上读出任何内容,宋明钧却奇异般地完成了与他的对话一般:
“嘘,阿濯,我们不提遗旨,不提遗旨好不好?”
这话里竟是带上了不由自主的哀求。
不知为何,这样的宋明钧,与杜子腾印象里太过不符,也许于凡人而言,已过不惑之年,人生便已经过了泰半,可于修士而言,相交十数载不过眨眼间而言,不论是那个年轻时野心勃勃妄图掌控一切的将军,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力擎天的定国公,在印象中的鲜明都未褪去。
而他眼前这个被一场即将降临的死亡撕碎一切面具的男人,那样陌生,陌生到令杜子腾感到一种荒谬。
这真是那位宋明钧?
可此时的定国公仿佛已经当杜子腾不存在一般,只通过元帝那些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动作继续交流着:
“是,那个孩子很好……他的母族?没有关系的,阿濯,你不用操心,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皇后?皇后在后宫好好的,你放心,我不会动一个妇人的,嘘,阿濯,只有我和你,我们不提别人好不好?你还记得安王府里那棵山里红么?就是你小时候缠着非要吃的那棵,在西南角挨着幽芳苑的,你也还记得呢,那会儿你是多大?七岁还是八岁来着?我们俩偷偷爬上去被殿下知道了,抄了整整一月的书……前些日子,我让他们把树挪到殿外啦,只要你病一好,我们就出去看看,那树上现在挂满了山里红,跟红灯笼一般,你必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