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云长长吁了一口气:“师弟所言不错,可你那教材之说又是为何?”
杜子腾此时不再吝惜将自己的观念全盘托出:“回到先前我曾问师兄的问题,为什么这些大派的弟子远比普通小门小派的要厉害?按修真界的通俗说法,除掉所谓的天资以外,是大派弟子的心性更优,这个观点师兄赞同否?”
孔云不由点头,确实如此,要举例子的话……生动的例子不要太远,就像那个什么精晶尘光,杜子腾交待不要采,虽然他只是轻轻提了一句与空间稳定性有关,但所有横霄剑派的弟子,甚至是合欢宗的弟子都有相对高远的目光,知道这关系秘境中所有人,绝不会轻易去动,反观那些散修,说好点些是利欲熏心,一时蒙蔽,可事实上,却是鼠目寸光,彼时境况之下,这秘境中精晶尘光就在那里,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有点理智就会判断出早晚这东西都会是大家的,何必急于一时,可他们偏偏控制不了心中那一点贪念,差点酿成大祸,甚至到了现在,他们中有些人都没有醒悟,这就是心性。
说来抽象,可在修真界中,有太多远比这要血淋淋的例子,比如那等传承考验之中,也许只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与先辈的伟大传承失之交臂,因小失大,更有那紧要关头,明明可以互惠互利却偏偏选择两败俱伤最后双双惨死其中的例子。
这不是说名门大派中没有这样的弟子,而是至少这些弟子中,大家见识更多更广,更冷静更理智心胸也放得更远,发生这种事情的比例要低上许多。
孔云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杜子腾的讲述中:“在我看来,说什么心性都是扯蛋,落到实处,为什么大派弟子心性更优?因为视野!因为见识!你要是见过云横峰的灵气还会为了一个巴掌大的灵脉不惜跟人以命相搏?你要是见惯各种灵物还会因为一个机会而患得患失?你要是真对漫漫长生之秘真正感兴趣还会困囿于眼前些许小利?也许还是会,但这种可能性也远比没有见识过一切的人要低上许多,这就是通识教育的重要!它几乎奠定一个修士道途之上的心性!”
到得此时,孔云已经完全明白杜子腾的意思:“……所以,你希望我等将自己曾经的视野、曾经的见识汇集成册,然后一课一课地教予一众炼气弟子?以令他们亦能如在云横峰上一般,甚或比云横峰上更快地拥有大派弟子应有的心性?”
杜子腾点头,目光中尽是期许:“不错,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最系统的方式!百年大计,教育为本!重建云横,自此而始!”
这番堪称狂妄的话语中尽是天下在怀的踌躇满志。
孔云喟叹一笑:“我曾听闻掌门与你有双修之约?”
杜小爷瞬间由一脸的志得意满换成一脸的懵逼:频道换得太快,宝宝没转过来啊!
上一秒他们不是好好地在讨论百年大计么?为什么下一秒会变成八卦时间?!而且,孔师兄,说好的剑修最严肃剑修最谨直呢!八卦不符合你的风格啊啊啊啊啊!
孔云起身一笑,负剑而去:“甚好。”
这二字不知是在点评杜子腾那百年大计,还是在点评杜子腾的八卦……
也许,都有?
总之,杜小爷是身负使命满怀盘算而来,最后却是五分满意五分郁卒而去,他自己也没算清楚这一次到底是亏是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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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腾忙碌之余,时光飞逝,整个秘境也渐渐开始有了模样。
他之前伙同包子设计的空间大阵渐渐开始运转:当各个散修种植的单独空间中灵气达到一定阈值之后,包子会从中抽取一部分到横霄剑派的新大阵之中,毕竟,虽然答应各位散修地盘会划给他们供他们修行,但是,灵气不可能只供他们使用,对于此时恨不能将一切资源全面盘活的杜小爷来说,绝不可能那般浪费。
但杜子腾素来账目分明,既然从别人那里得了好处,他自然不会白拿,抽取灵气的同时,空间约束便会放开一些——灵气不会大量散逸,但里面的修士却是有了起码的自由,按照杜子腾的说法,这是劳动改造计划中的奖励,对于禾禾草种植有重大贡献,理应奖励。
因此,虽然知道横霄剑派会从自己的劳动成果中抽取一些,但杜子腾这番举措之后,竟也没什么反对的声音。
而萧辰原本担心这些并不老实的散修,在获得了空间自由之后,日子居然过得也和原来没什么太多分别,原本老老实实种草的继续种草修行,原因也很简单,虽然横霄剑派抽些灵气,但大头还是自己的,这般安稳惬意的日子,没什么理由不好好经营。
似王满才这般的金丹散修不少,其实散修中,很多人活到那个份儿上,皆是修真界的险恶氛围所迫,朝不保夕之下,谁还去管什么底线?眼下有安稳日子过,他们亦能老老实实遵纪守法,至于紧要关头可不可靠……杜子腾却是不介意,反正到了那种时刻自然能再看清人,得之固喜,失之不悲,这些人目前在做着贡献,这点对于现在就够了。
至于那等不愿意珍惜这种日子的,喏,连草都不好好种,自然还关在自己的地头玩蛋呢,杜子腾一时也懒得理会这些刺头,他老人家现在忙着呢,既然改造态度不好,那就先关着,自己愿意判自己无期,还指望小爷会去帮把手?呸!
而以何世明、陆朋为首的筑基散修们……垦荒之初是没有任何灵气相助的,筑基修士虽比凡人强健,但比之金丹修士几乎无坚不摧的体魄还是有差距,要想追上王满才,日子过得自然艰辛,然而,他们与杜子腾打交道时日更长,杜子腾所建立起来种种规则他们亦是记忆犹新,老老实实改过自新,杜小爷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自会有出路。
因此,紧随着那些金丹散修之后,便是何世明他们这些商会来的修士,竟也渐渐有了些样子。以商人的性子嘛……那些好不容易种起来的禾禾草自然是爱护有佳,个别心思灵活的,甚至已经打起了别的算盘……唔,这算盘自然是要杜小爷首肯了。
在收到何世明传讯时,杜子腾忙碌之余,打开水镜,见那田间地头颇有些模样,何世明却是在地里转圈圈,显然对于再次向杜小爷提及合作事宜,心中也殊无把握。
但杜子腾看完那地头禾禾草的情况,却是毫不犹豫地传送到了何世明面前,这也是杜子腾的一大优点,懒得计较过去,这大片的禾禾草和浓郁的灵气足以说明何世明的诚意,见个面谈谈有何不可,更何况……何世明的提议本就在他的计划列表之上,葛麟葛大公子确实也是闲得太久了,久到一见杜子腾面就提出各种让他不胜其扰的要求,直让杜子腾对他避之不及。
真正看到杜子腾出现在眼前,何世明心下还是有点战战,讲真,不论是当时在仙缘镇上让他们以与妖魔对战来赢取阵内时间,还是现在在破晓秘境中,让他们自己种禾禾草来抵消罪愆——前者以命相搏是把性命拴在裤腰带上,后者看似安全,却是零碎苦头没个尽头,思及这段时日以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有现下身上依旧没有停止的各种酸痛……何世明这一生没受过的两种极端痛苦都在杜子腾手上领教了,不敢不服。
杜子腾素来大器(?),也不必何世明肚里反复揣摩字词在舌尖打滚,他已是率先开口:“你先前的传讯我看了,想法不错。”
这般开门见山的肯定直让何世明受宠若惊,他小心翼翼地道:“那依您之意?”
杜子腾却是笑得风轻云淡:“这破晓秘境之中没有其他灵草,我们当然是要种子的。”
何世明的心高高吊起,不知道杜子腾这番春风化雨之后会否是雷霆万钧。
杜子腾却是止住了话头,放眼四看,筑基修士体魄不如金丹,这点早在划分地盘之时便在杜子腾计算之中,因此同样是四十亩地,王满才他们分到的可能是陡峭山头,但何世明分到的却是平缓山丘,至于剑修们……分到的是一马平川的平整土地,就这,最后也成了练剑坪的模样。
咳,不论杜子腾在分配时的策略如何,这种植的困难程度是一样的,种禾禾草很简单,有点微弱灵气栽哪儿都能活,可培育出进阶禾禾草却并不简单。
至少有一点,所有参与种植的修士都达成了共识:种植过程中灌溉的心血与禾禾草的进阶息息相关,投入了多少精力,便有多少收获,这种灵植真是再质朴不过。
因此,看到何世明开出的这片灵气即将达到阈值的山丘,再一瞥眼前有些不安、好像生怕自己想摆脱种植的念头被杜子腾觉察的何世明,杜子腾心中却是有了判断。
“你不喜欢种植?”
杜子腾这单刀直入的问法让何世明两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怎么办?他还没开口呢,底牌就已经被杜子腾掀了……
然而,在杜子腾那清澈明了的眼神之下,何世明知道一切无所遁形,他深吸了一口气:“是。”
不需要杜子腾追问,他已是认真说道:“我生在一个小修真世家,若能静下心来修行,家族中自也能提供庇佑,甚至不说修行,哪怕我肯踏踏实实地炼丹、炼器、画符、种植……只要有一样本事,家族也不至于将我赶出来,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就像这段时日,我也勤勤恳恳地种着禾禾草,但是,做不来就是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