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凶兽远远便降落在地,似是不敢在这血色身影前放肆,然后奔跑过来乖乖伏倒在地,将叼着的东西奉到血色身影脚边,直像只家犬一般乖顺,哪里有半分凶戾之气。
这血色身影挥手间,那东西便到了他手中,是只储物袋,他在手中掂了一掂后满意一笑:“呵,这笔买卖做得还不算太蠢。”
然后,他微一眯眼抬头道:“时辰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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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修真界聚集了几乎所有的金丹修士,都在仰头看天。
杜子腾转头问身边的萧辰道:“时辰到了?”
萧辰点头。
然后杜子腾忍不住问道:“那天听司长老说你去过,所以,星潮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你们这些金丹修士都想要去呢。”
萧辰一时不知该从何答起。
须知自有修真界起就有传说:星潮中隐藏着修真界的起始之秘。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已然无法考据,但后来无数修士的经历已经证明一点:至少星尘中隐藏着跨越元婴之境的唯一灵光,可几乎所有现存的元婴大能皆自其中得到点化却又不约而同对所有更低境界的修士守口如瓶。
星潮到来全无规律可言,有时间隔十数年,有时间隔上百年,无人可以推断,就比如这次与上次的间隔也不过十数年。
萧辰因缘际会在十数年前曾经前往,甚至可以说,他确实身俱大气运,从中得到了结丹的机缘,才能这般神速地突破金丹,可若要向杜子腾这样的小修士解释清楚其中奥妙,却又一时纷繁难绘,也许这就是只可意味不可言传。
萧辰最后也只道:“你不是也要去么?去了也许就知道了。”
杜子腾有些诧异:“也许?”
萧辰失笑:“你以为这机缘是你方才发契约么?人人有份?即使金丹修士也要看机缘……”
杜子腾抬头看天,此时天空蔚蓝澄澈,朝阳如画,却不见什么异常,但冥冥之中,他却笃定地道:“我一定能知道的。”
萧辰仰望天际,也许其他人听到会笑话杜子腾不知天高地厚,金丹修士都未见得能遇上,你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何来这般狂妄之言?可萧辰却并未出言否定杜子腾,因为在十数年前,他还是个筑基修士时,也曾这般不自量力地前往,而当年,在星潮将起的那一刹那,他也有同样的预感:他一定能从有所斩获。
那预感并无缘由,就像是眼前这片澄澈无瑕的天空凭白告诉了你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讯息,无人解释,可你就是知道,就如同此刻的杜子腾一般。
此时,无数金丹突然睁大了双眼:“开始了!”
只见东边的旭日突然喷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直冲云霄,那道金光如奔涌的大江横穿天际,璀璨夺目得连朝日也黯然无光。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那耀目金光,所有人情不自禁屏息仰望。
那金光奔流复回,竟自朝日升起之地再度冲起,与先前的轨迹完美契合一周后越来越夺目,而此时,遥远的碧空深处,一点华美的星辰破开金光亮起,金光如丝带,星辰如宝石般璀璨,紧接着一颗又一颗,不停有星辰被点亮,那星光彼此呼应,金光中星华闪耀,华美璀璨不可方物。
眼前这景象杜子腾应是第一次见到,却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熟悉,似在哪里曾经见过。
然而不待他凝神细思,金光竟然夹着星辰开始奔涌起来!
如苍穹上最炽烈的火焰突然燎原,又如璀璨天河恢复生机开始奔涌,那一条浩莽洪流横穿天际生生将澄澈天空一裂为二,而当你认真凝神观望其中时,似有万千世界皆在那玄奥运转里,似这天河亦不过只是一道门缝,隐约泄露出苍穹深处世界的一点真实。
“萧道友,霄河已现,便是现在!”不远处有人大呼。
萧辰亦无须人指点,杜子腾只见他手中不知多了一块墨玉石样的中空之物,他扬手向天际一抛,那墨玉离众人越远,却视野中越来越大,最后竟似一道墨色玉扣一般牢牢嵌在那星河光带之上,任凭星河如何汹涌,光芒如何催折,它都纹丝不动。
然后,那墨玉中似有赤金色光芒若隐若现,似是一个符文,杜子腾凝神细看,那符文全然不同于修真界现行所有文字与所有符箓,只有廖廖数笔,却于廖廖中见形态各异,险峻嶙峋处似鬼山宕宕,开阔奔放处又如见旷野无涯,偏偏大起大伏间浑然一体全无违和。
这符文看来更似抽象之画,不应是文字,可杜子腾却偏偏诡异地认得,那是一个“开”字。
他记忆中绝无可能认得这般奇诡文字,可偏偏他清晰地知道,那是一个开字。
险峻嶙峋是挟一往无前的必开之势,那开阔奔放为喻大开之后一览无遗之态。
简而言之,写这字的人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意思:开给我看!
简单至极,亦是霸道至极。
更令人觉得恐怖的是,这个符文清晰的刹那,原本运转的星辰之河竟生生开始停滞,然后那黑色玉扣中,符文最亮的一刹那又旋即隐没,露出背后的一方黑暗天地。
杜子腾凝视玉扣中间的那黑暗,似要吞没一切的黑暗——这就是星河之后的世界了吗?
方才那霸道得能以一字洞开这世界的语言又是何人所书?何族所用?何以能有这般神力?
杜子腾想像不出他短暂的人生中何曾见识过这么一种意思简洁到霸道,意在言外却又内蕴神力的语言。
然而,不待他凝神细思,萧辰已是转头道:“上兰舟。”
其实亦无需萧辰提醒,就在此时,无数兰舟斑斓璀璨已然冲向云霄那玉扣所在之处,似要冲进那星河之后的无边黑暗之中。
杜子腾驾着兰舟亦跟着冲上苍穹,却不知为何,看着那越来越近亦越发放大的黑色玉扣,他莫名觉得那玉扣似一张大口要吞噬一切,他胸腔中心砰砰直跳,有种深切的不安。
萧辰似是觉察到他的恐惧,只扶着他的肩膀大声道:“不必犹豫,进去!”
在极度的不安中,头顶玉扣已然笼罩一切,杜子腾还来不及调整好心态进去便听到身后萧辰的咆哮:“邪魔,尔敢!!!”
然后在桀桀怪笑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大力狠狠击中他们所在的兰舟,轰然巨响中,兰舟裂开,猛烈的气流汹涌灌入,千钧一发间,背后一股沛然灵力进入杜子腾的丹田推动着兰舟飞速向前,而他耳边只回荡着萧辰急急叮嘱的话语:“快走!”
杜子腾回身想说你别去,却被涌入的气流灌进眼耳口鼻,无法看清,更无法张口,只在朦胧中看见萧辰月白色的身影如纤细飞鸟般直奔一道踩在远处兰舟上的嚣张血影。
然后下一瞬间,眼前蓦然一暗,杜子腾只觉得世界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像是已经一切已经消失。
是的,消失。
杜子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太过黑暗也太过安静,不,或者应该说是死寂。
方才的萧辰,那血色的身影统统不见,甚至平时耳边所闻的风声、眼前所见光线全部已然消失,杜子腾一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突然瞎了聋了。
他忍不住起身,然后竟然感觉到脚下摇晃,他站稳身形后低头一看,这一看仿佛引动什么契机,他竟看到脚下破烂的兰舟周遭压着诸天星辰,绚美至极,亦令人惶恐至极,不敢相信自己竟踩着这般庄严壮丽之景。
好半天,杜子腾才小心翼翼地试图驱动兰舟,可奇异的是,无论他如何输入灵力,都仿佛石沉大海,兰舟完全一动不动。
杜子腾仔细地检视兰舟,难道是方才一击中被击坏了核心部件?他有些发慌,如果这样要怎么才能回到修真界?
随即,杜子腾又摇头,兰舟的核心部件完好,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地方竟然没有办法使用灵力。以杜子腾现在的修为,他完全不知道无法使用灵力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方才萧辰似是与人斗法去了,可以萧辰此时的身体状态,也不知结果会如何。
可眼下,他自己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萧辰亦不曾告诉他要如何做,直是束手无策,他知道自己得快点出去,至少要去看看萧辰的安危。
杜子腾忍不住开口喊道:“有人吗?”
然而,四周茫茫无际,他的声音被头顶无垠的黑暗所吞噬一般,毫无回应。
他极目远眺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地方,此处以星辰为砖铺至无穷远处,放眼看去,星海茫茫,每一颗星辰自有玄奥的轨迹,共同构成庞大星海,人似身在星辰之海中,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要去往何处。
突然,头顶一点异象吸引了杜子腾的注意,似有叮地一声轻响,一片暗空之中突然出现一点荧光光,然后那点荧光越来越大,杜子腾看着它掉落下来,落到身侧竟然真的变成了星海中的一颗星子。
他难以置信地抬头,依旧是黑黢黢一片,不见任何东西,可方才确实是有星辰自头顶诞生,随后掉入星海。
杜子腾盘坐在兰舟中一心一意凝视头顶,直到他头都仰酸了才听到了第二声轻响,于是他目睹了第二颗星辰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