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的生辰上表演的歌舞都是尉迟霜看腻了的,那些舞女也是姿色平平,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樽,却始终没有进食。虽说这宫里大半都是自己的人,可在吃食里下毒实在太容易,尉迟霜可不敢掉以轻心。
歌舞停下以后,高子阳笑着对尉迟霜道:“为何不见长公主动筷子,莫不是宫里的御厨不及公主府的厨娘?”
尉迟霜一下子笑出声,她知道高子阳暗地里说她把持朝政,一个公主府就把皇宫比了下去。她对着高子阳举了举杯子,高子阳脸色有些尴尬,他拿起酒杯喝了一杯,却见尉迟霜把杯子放下了。“本公主最近在减肥,不仅要少吃饭,连酒也要少喝,还望宁王多多担待。”
“长公主说笑了。”高子阳捏着酒樽的手不自觉用力,关节已然泛白,尉迟霜却是眼带笑意。
“长公主莫不是担心有人下、毒?还是说长公主自己下了毒,所以担心误食了?”高子阳话一出口,众人都变了脸色,尉迟霜却是一口菜也没吃,他们一下子慌了。
尉迟霜收敛了笑意,她觉得高子阳不会莫名其妙说这么一句,她沉声对护卫道:“宁王殿下醉了,来人,送他回去!”
“长公主,宁王不过是与您开个玩笑,您这又是何必?”一直默不作声的丞相开了口,他瞪了护卫一眼,那些护卫便退了下去。
太后怒道:“尉迟霜,今日是皇上的生日,哀家不管你平日里如何党同伐异,今日都不准给哀家乱来!”
尉迟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樽,她倒是觉得今日是他们要“党同伐异”,尉迟霜沉思片刻,满座无人开口,她才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今日皇上生辰,你为何不饮酒,莫不是真如宁王所说?你意图谋害!”太后盯着尉迟霜,仿佛在逼着尉迟霜喝酒。
每次太后一开口,尉迟霜都想拂袖离去,不过为了顾全大局,她还是坐在那里。她看了眼忙着吃点心的小皇帝,隐忍道:“臣身子不适,正在用药,故而不宜饮酒。”
尉迟霜其实想说,想杀他们,根本不需要在这种场合下、毒。
“好,好一个……你……”太后话还没说完,便口吐鲜血,捂着心口倒在桌子上。
尉迟霜猛地起身,太监宫女都围了上去,小皇帝扑在太后身上大哭,丞相道:“传太医!”
“来人,尉迟霜公然对太后下毒,快把尉迟霜拿下!”丞相指着尉迟霜,侍卫有些犹豫。
尉迟霜上前一步,对丞相道:“丞相大人,不用怕本公主跑了,本公主问心无愧。许是太后年纪大了也说不准,太医都还没诊断,丞相便知道太后是中毒了,您不掌管太医令还真是屈才了!”
尉迟霜才说完,便跟着那群宫女往太后的寝殿走,她想看看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尉迟霜才走了两步,小皇帝便扯住尉迟霜的袖子,“皇姐,母后会好起来的吧。父皇不在了,晨儿不想没有母后。”
尉迟霜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会没事的。”
第54章 拨云见日(上)
王太医替太后把了把脉, 又准备施针将毒血催出。施针的时候,王太医额头渗出汗水,尉迟霜在一旁冷冷地说:“江太医, 你可不要手抖。”
尉迟霜不说还好, 她一开口,王太医的手边不自觉有些颤抖。尉迟霜冷笑一声,她上前一步, 道:“要不要本公主来帮帮你?百会穴是不是?”
“公主饶命!”王太医跪在地上, “这等时候还请公主莫要与老臣开玩笑。”
王太医很是害怕尉迟霜,从前尉迟霜病了, 她身旁的小宫女去太医院讨药, 正是王太医将那小宫女赶了出去。如今尉迟霜得势,太医院人人自危。
“原来我在开玩笑啊。好笑吗?”尉迟霜转过身,缓缓走出房间, 王太医这才松了口气。
太后吐出胸中淤积的毒血,暂时没了危险, 只是还没有醒来。王太医走了出来, 丞相与几个亲王都在外头候着,尉迟霜也站在外头。
王太医一出来, 便低着头,对众人道:“长公主,各位大人,太后已经无事,还请诸位大人放心。”
“放心?!太后危在旦夕,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能放心!太后到底中了什么毒!”丞相并不打算让此事翻篇,他认定了这是尉迟霜做的,又或者他想借着这件事除去尉迟霜。
尉迟霜瞧了其余几位王爷,都是没什么官职的亲王。高子阳作为异姓王,并没有资格站在这。“太后到底如何,王太医还是明说了吧,省得丞相大人总以为我下毒陷害,当真冤枉。”
王太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开口,“太后用的补药不能与酒同用,今日太后不曾注意,才气血攻心。”
“什么?!”主父城明显不信这番说辞,他上前一步,抓着王太医的胳膊,“你敢再说一遍?!”
“丞相大人不要气坏了身子,王太医医术高明,医德高尚,怎么会骗你呢?当年我病了,正是王太医说我没事,我才活下来了。”尉迟霜这一番话说得非常平静,王太医却是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王太医战战兢兢地说:“老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那么,王太医,太后平日的补药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药性这般霸道,莫不是有毒?”尉迟霜说完,便看着主父城。
主父城后退了半步,他随即镇定下来,如果王太医没有说谎,他也没什么好怕的。“那补药是凝公主托老臣送给太后的,凝公主可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如何会害太后!”
尉迟霜一听丞相这么说,不由得有些头疼,又是尉迟凝,先帝和太后最疼爱的公主。大概是因为任凭谁都不会相信凝公主会害太后,主父城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吧。“只是,尉迟凝已经离开了我们西魏的疆土,真想不到丞相大人为了自己的亲侄女,居然不惜背负叛国的罪名,与匈奴密切联系。”
“你!”主父城暗自紧张,他担心有把柄落在尉迟霜手中,可他不知道的是,尉迟霜手里有太多自己的把柄了。
尉迟霜也不过是拿匈奴吓吓他,匈奴一直是中原的威胁,一开始丞相也很是头疼,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某种东西好像失去了平衡。
尉迟霜转身离开长信宫,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她看了眼正在扫落叶的宫女,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与主父晴相遇的场景,那时候的她们可真单纯啊。
*
太后没什么事,盛京安静得有些异常,尉迟霜准备了两件漂亮的披风,她拉着主父晴的手,满是欣喜道:“晴姐姐,我带你去郊外逛逛吧,外头风景可好了。”
尉迟霜将披风披在主父晴身上,雪白的料子上绣着精致的纹样,主父晴见了有些不舍得穿,“若是去郊外,弄脏了可怎么办?”
“外头风凉,你若是冻坏了怎么办?”尉迟霜替主父晴整理里一下,然后拉着她往厨房去,“去瞧瞧有没有想吃的点心,若都不爱吃,我让人去外头给你买。”
主父晴到了厨房,见厨娘都在那候着,她有几分诧异,“你何时让她们准备的?”
“你快尝尝看嘛。”尉迟霜推着主父晴到了桌前,主父晴瞧见那杏仁酥,便捏起来尝了一口。
这一尝她更欣喜了,“你府上的厨娘真厉害,这味道竟然和八仙楼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回夫人,老奴正是八仙楼的厨子。”一老妇起身行礼,主父晴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主父晴看着尉迟霜,小声说:“你怎么把人家叫到这里来?”
“我付她工钱,让她以后只留在这做给你吃好不好?”尉迟霜吩咐下人赶紧把杏仁酥放进食盒,“你还想吃什么?我们收拾一下,要准备出发了。”
“你让人准备这么多吃的,我都不知道要吃什么了。”主父晴说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最近有些发福了。“走啦,我都好久没出府了,随意带些吃的就好了。”
尉迟霜拉着主父晴往马车上去,她不忘嘱咐道:“郊外有些冷,你不要冻着了。”
“知道啦,你怎么和老婆婆一样爱唠叨。”主父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捏起一块糕点塞到尉迟霜嘴里,“你还是多吃点吧。”
尉迟霜被噎了一下,她不满地说:“你万一冻得病了,再把病气过给我就不好了。”
主父晴:???
主父晴抬起胳膊捏住尉迟霜的后颈,“你胡说什么呢!”
“我错了,我错了!”尉迟霜好担心马车外头的人听到,“晴姐姐,这大街上呢,你就给我留点面子,别让人看我笑话。”
马车出了城,又走了一段路,很快就要到郊外了。尉迟霜坐了这么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敲了敲胳膊,又动了动脖子,见主父晴一直坐得端端正正,尉迟霜觉得自己的腰也有点疼了。
主父晴无奈地笑了笑,她替尉迟霜捏了捏肩膀,“从前不知道你是这般娇气的人。”
“这哪里是娇气,一动不动地坐着,实在累人。”尉迟霜掀开马车的帘子,问车夫道:“还有多久能到啊?”
“回公主,再有半刻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