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作九秋蓬 (尘石)

　　☆、宁中事如昨

　　谢峙现在内心十分复杂。也不知道是该骂自己蠢还是还说白苏荏太闲。
　　身为四灵之一不该被妖族好吃好喝地供着吗？跑到破“菜市场”干什么！来就来吧，你端着点，我们打完你回去再说不行？总之谢峙现在面上跟其他妖族一样不敢看他们的“神”，极尽虔诚恭敬，内心却难得的抓狂，就算被谢轶抓住出霄域浪都没有现在紧张。
　　“狐三、沧宣，把你们族人带回去。”白苏荏只是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谢峙，转身对着身后的狐族族长和沧蛟族长说道。
　　平时在一族中只言片语便能惊世的族长在女子话落后却极尽谦卑。
　　“是。”
　　白苏荏说完后就转身离开，并没有谢峙想象中的为难，谢峙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谢峙难得大胆地抬头，反而一下愣住了。
　　谢峙只见一道背影，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衣着打扮，而是那笔直的脊梁，好像什么也不能让她弯折，一身白袍却可见比身旁两个六大族族长还要深重的血气，像是浸淫刀剑血海中。雪发高髻，不见正面就能感受到的英气。
　　谢峙抬头的动作就这样顿住。并不是被她一身的威严凶厉慑住。只是谢峙不能想象百年前揪着自己领子红着眼吼道要杀了自己的少女是怎么变成现在模样的。
　　谢峙想着，被陈郁拉起来，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也对，百年前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现在能到化神的修为。
　　事事如昨，转瞬间，记忆里的模样就被现在模糊不清。
　　陈郁看着刚刚还要提剑跟人干架现在却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谢峙，正要开口说什么。
　　谢峙扬起他在外惯会的“公子笑”，“宥生，峙还有些事，来日再聚？”说着，记着自己住处的纸条被递到陈郁手中。
　　陈郁看着谢峙的模样，笑道，“无曲难受，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谢峙见陈郁也没有挽留追问之意，不由一笑，“多谢，改日自当赔礼。”说完就立马离开。
　　回到客栈，谢峙并没有平日更衣沐浴的臭毛病，直接扑到床上就没有声息。就连几日后青二比赛进百回来也被青一拦着扎根在一边自己玩。
　　青雅族地内围边缘。
　　白苏荏让跟着自己的两个大妖回去后，自己一个人绕着边缘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走走停停，行到一个高大树木处，找了半天，抬眼才见头顶的一道划痕标记，犹记得那时还只与肩齐。
　　白袍的女人背靠着树，坐与地，和着冷风睡着。像是想到什么，面容的轮廓难得柔和一些。
　　近两百年前，距离『白虎』从谢轶那里离开已有十几年。
　　宁州海林。
　　年幼的『白虎』被『玄武』带到海林交给青雅族照顾也有些时日。
　　清晨，扑着蝴蝶的小白虎滚着身子，照例巡逻着自己的领地，刚准备点头表示满意时，粉嫩的小鼻头一偏，嗅到一股不一样的气味。
　　跨着小短腿，跑向青雅族地的中围。
　　青雅族地虽说是青雅一族的领地但并不是只有青雅一族，族内成员一般都居住在内围，因为海林灵力着实精纯，故，修为高的在内，修为低或未开灵智的就生长在内围边缘；中围是修为高的其他妖族；外围是较低修为的妖族。
　　好死不死的，一只青蛇大妖就追着猎物进了白苏荏划的“领地”。小白虎从草丛中探出头来就见蹬着后腿跑得急促的白兔。白兔看见眼前一只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小奶猫，一下刹住车就转了个方向接着跑，到白苏荏跟前时，还抬起前爪一下把白苏荏的脑袋摁到草丛里，“躲着，别出声。”说完就引着青蛇离开。
　　白苏荏揉揉头顶一撮被拍脏的额心毛，又探头见青蛇离白兔越来越近，看见白兔蹬着草皮翻飞，拼命逃开的样子。
　　恍惚间，好像看见自己刚降世时，为就自己出来而自爆了内丹的那几只妖怪。其中有一只也是白兔精，天天凶巴巴地把人修给的食物分给自己，语气就像刚才一样，明明眼神很嫌弃，却还是处处照顾自己。那是自己才降生，血脉压制还不是很明显，只有几只刚开灵智的小妖害怕自己，眼里是懵懂的恐惧，只有畏，没有敬。
　　那几只修出内丹的妖怪也根本不怕自己，根本不会被那是自己微弱的天赋所压制，最后用自己的内丹换回自己逃跑的机会。
　　只记得那时那几只妖怪对着说的自己最后的一句话，“我族的‘神’，不该被人族所囚禁。”
　　那时自己还太小，还不懂，只知道要逃，要回妖族。本能控制自己往南跑，但人修却一直追着自己。
　　白苏荏看着咬了一嘴兔子毛的青蛇，一下跳出来，冲着青蛇就是一顿吼：“嗷！霍！嗷嗷！”
　　青蛇一顿，那只兔子精看见小奶猫不识好歹地跳出来，回头看着青蛇盯着小奶猫的眼神。龅牙一咬，胡须一抖，转身，抬起后腿冲着青蛇妖就是一记飞腿。
　　青蛇晃着脑袋看着耀武扬威的白兔精，尾巴一摆就冲得飞起来，大张着毒牙，吐着信子对着白兔精。
　　又是一轮追逐战。
　　白苏荏看着两只妖怪不理自己，调动着血脉里的本能，对着青蛇就又是一嗓子，“嗷！”
　　青蛇身子一顿，转头看着白苏荏，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奶猫似乎不一般。血脉比自己高，那……吃了一定能提高很多修为。青蛇妖也不理又要抬腿的白兔精，一下就冲到白苏荏面前。
　　不能怪青蛇看不出来白苏荏是『白虎』，实在是白苏荏在人族领地太久，虽然有谢轶净灵体，但灵力还是太少，来青雅族地就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被那位对谁都有慈母心的青雅族族长一阵心疼。一身雪白皮毛，些许灰色的暗毛，不细看真的跟猫妖一样。
　　想当初那几只自爆内丹的妖怪也是因为多为食草系，心思细腻一些，见明明天天给白苏荏食物，白苏荏却依然天天萎靡不振，再结合其他，几天才发现的。
　　白苏荏看见冲到自己面前的青蛇妖，才意识到自己的托大。眼前的青蛇妖分明就是元婴修为！刚刚蹬青蛇妖的白兔精也是金丹后期！
　　才刚刚到筑基的白苏荏突然瑟瑟发抖。
　　四灵降世时，虽说身体是天地精灵汇聚，天生便比其他生灵高一等，但依然脆弱。因为四灵一体，每一位神君身陨时，其他三位神君都能知晓原委，因此也不会有谁打刚降世神君的主意。妖族在感受到神君降世时，就会自主将神君送往海林。
　　那几只妖怪也是因为白苏荏那时的初生感应才确定白苏荏是四灵之一。在四灵进入海林后，随着身体的完善，那需要被保护的天赋自然也就消失。开玩笑，四灵是妖族的“神”，“神”怎么会一直被自己的子民保护？
　　虽说有一位神君被供在海林，但神君怎么会独自一妖出现在中围，青蛇妖如是想。
　　真·独自一人出现在中围·神君白苏荏。白苏荏微不可察都抖了抖腿，壮起胆子，抬起爪子就要划向青蛇妖。
　　刺啦的火星迸溅。青蛇妖惊讶眼前小猫妖爪子的锋利，白苏荏惊讶自己居然不能划进青蛇妖肉里。
　　在白苏荏愣神时，青蛇的毒牙就要扎入白苏荏的脖子。
　　赶来的白兔精又一记飞腿。
　　青蛇看着白兔精自己不跑还护着猫妖，于是就佯装攻击白苏荏，实则咬上了白兔精的脖子。毒液注入身体，白兔精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麻木。
　　白苏荏看见倒地的白兔精，无比后悔自己的愚蠢。琥珀色的眼中蕴着愤怒和无能为力的绝望。
　　白兔倒在地上，看着就要被青蛇一口吞下的小奶猫，红彤彤的眼睛睁着。
　　一柄剑带着红色剑穗的利剑直插青蛇七寸。钉在地上的剑争鸣摇晃。
　　一身红衣的女子跳下树梢，提手，吊影被谢轶握在手中。青蛇妖因为自己的命门被重伤，再看来人也是金丹修为。愤恨地摆着尾巴离开。
　　白苏荏不顾谢轶，直扑到白兔精身上，滴答的泪水滚滚而下，骂着自己的狂妄，唾弃自己的软弱。
　　白兔精睁着红眼睛想蹬蹬腿告诉小奶猫自己没事，使劲才发现身体已近全麻了。使力动动自己的三瓣嘴：“以后……别……到处窜了。”说完，眼睛就不动了。
　　边缘因为是才出生的青雅，灵智未开，依据本能将自己所见传回族中。
　　谢轶感受到疾驰而来的灵力波动，握着剑迅速离开。
　　虽说妖族领地不禁人族，但内围总归是不好的。
　　青雅一来，就对着白苏荏来了一套系统的检查，“神君大人可是收到惊吓？”“神君大人可有不适？”……
　　白兔精躺在一边……
　　白苏荏挣出围圈，哭着道，“看看他。”
　　一青雅道，“神君大人，这只兔妖已经死亡，无力回天，您还是跟我们回到族地中，防止遇险。”
　　小白虎抬抬爪子，有些呆愣，“那……把他带回去。”
　　青雅转头看了看低微的死兔，躬身道：“自是依神君大人所言。”
　　几里外，谢轶躺在树梢上通过一二看到白苏荏的情况。
　　“唔……我该说小白过得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