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周珊珊面对这些野鬼,胜得还很艰难,一场战斗下来常会缺胳膊断腿,但每次吃完野鬼,缺损的四肢又会重新长出来。只是次数多了,顾九便发现,他开始看不清周珊珊的面容了。她的身上开始出现黑雾,之后周珊珊每吃一只野鬼,这黑雾便浓重一份,到后来她整个人都被裹在一团黑雾里,看向顾九的眼神,也不再是从前的面无表情,而是带着某种渴望。
顾九心惊的发现,这种渴望,与那些想吃他的野鬼透露出来的,一模一样。
她将他列为了食物。
之后顾九还发现,他觉得冷,这种冷却不是外面温度造成的,这种冷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生出,是一种自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而且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很弱,大病没有,小病却不断,每月有十来天都在喝奶奶采回来的中药,不知道该说是他还是原主,倒霉是倒霉了点,命却还算大,内忧外患,这般坎坷,居然也活了八年时间。
奶奶去世后,顾九并没有看到她的鬼魂,他不知道是何缘由,但奶奶不在后,周珊珊的理智也越来越少,第一次掐了他后,惊慌失措地收回手,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每次被周珊珊掐住脖子时,顾九都只能一声一声地喊她娘,希望唤醒她的理智。
今天又被掐了一次,顾九不知道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还能不能侥幸逃脱。
然而顾九并不敢逃,他曾试图往外逃过,但他惊讶的发现,在茅草屋外,居然还藏着不少野鬼,他一出去,便纷纷涌上来要撕了他,后来还是周珊珊冲出来,吃掉几只野鬼,剩余的野鬼仓惶逃走,顾九才捡回一条命。
那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大概是类似唐僧肉一样的存在,是野鬼们十分喜欢的食物,总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在逃出去的途中被野鬼们分吃,一个是躲在茅草屋里,能活一天是一天,然后在某一天,再喂了这具身体的娘亲。
但今天那个道士的出现,回想起对方最后那个眼神,顾九觉得,可能他要新添一种死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这篇大抵是个温软小受x暴躁外冷内热攻,一起携手抓鬼的故事,纯属胡诌,较不得真哈。
第2章 老道士
每年的鬼月——也就是七月,和下元节,以及清明节,对顾九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这几个时期,在外飘荡的鬼魂格外的多,茅草屋被野鬼光顾的次数就特别频繁。
而明天就是下元节,道观会做道场,民间祭祀亡灵,祈求下元水官为他们排忧解难,这日晚子时一到,鬼门会开,下一个子时来时鬼门彻底闭合。
明知道那道士可能在打自己的注意,但此时临近天黑,距离子时已没多少时间,又有以前差点被分吃的阴影在,所以顾九完全不敢出去。
以前顾勇不是没请过神婆、道士来,想要把顾九和周珊珊一并收了去,但最后都被周珊珊撩起的阵阵阴风吓走,所以虽然才被周珊珊掐了一把脖子,但他也抱着希望,希望周珊珊能像之前一样,将这道士吓走。
茅草屋总共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是他和奶奶睡觉的地方,奶奶死后,顾九吃完她存下的粮食,之后就全靠小弟养活,幸而院子里有井,喝水不成问题。厨房唯一的一把生锈缺口的破菜刀早被顾九藏在了枕头底下,这刀对鬼魂无用,不过对人还是有点威胁的,趁着老道士没来,顾九将刀用布裹了裹,藏在怀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九今天唯一吃的东西就是那根鸡腿,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了起来,小弟绕在他身边,看了看窗户,看了看顾九,很犹豫。
顾九说:“我有一点点饿。”
小弟便喵了一声,跳上窗户,转头看了看顾九,然后钻了出去。
顾九追上去,扒着窗户,透过缝隙看着小弟慢慢地钻进外面的林子不见,眼睛忍不住弥漫了些水汽。
顾九抬手在眼睛上一抹,他是故意让小弟离开的,等会儿那老道士过来,他还不知道自己今夜能不能活下去,别让小弟落在对方手里才好。
小弟走后,顾九灌了一肚子井水充饥,然后搬了张三条腿的破板凳,打开门坐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院子外面。
老道士还没来,院子外却黑影重重,个个虎视眈眈。
顾九分辨了一会儿,认出这些多是从别处飘来的新野鬼,原先守在这里的一些野鬼,应当是进了周珊珊的肚子。
背后一阵凉气袭来,顾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周珊珊出来了。
周珊珊穿过顾九,直接窜出门外,靠近最近的一只野鬼,黑雾将其包裹,顾九听着那野鬼凄厉的惨嚎,表情木然。
周珊珊在表达愤怒,以前她这么做,是愤怒于这些野鬼居然妄图对她亲子不利。现在,自然是愤怒他们居然敢觊觎属于她的食物。
她吃的野鬼越多,理智便丧失得越快。
周珊珊一连吃了两只野鬼,身上的黑雾又暴涨了些许,她回到顾九身边,弯下腰凑近顾九,黑雾下的面孔惨白,一双眼漆黑。
她在顾九肩膀边嗅了嗅。
“娘。”顾九主动靠近周珊珊,伸出瘦弱的双手抱住对方,语带濡慕。
周珊珊一抖,恢复些许理智,挣扎一瞬后挥开顾九,飘到他身后。
顾九被挥了个屁股蹲儿,爬起来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小弟还没回来,远处两盏晕黄灯火幽幽朝这边飘来,距离近了,顾九才听到两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而后看到提着灯笼的那两道身影。
顾勇和老道士来了。
顾勇搂着一个在顾九眼里缭绕着黑气的陶翁,脖子上挂着一卷红绳,肩膀上还挂着一个布包。老道士换下了之前穿的藏青道袍,穿了一身看着比较正统的,印着各种符文的玄黄道袍,手执一柄黑色旗幡。
两人依然在院门前止步,顾勇将东西都一一放下。
院墙是用土石块混着稻草垒起来的,勉强圈成一个院子,院门也是竹片编织而成,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已经腐朽不堪。那老道士凑近顾勇,不知道跟他嘀咕了些什么,便见顾勇徒手将院门扯开,脚步犹豫地向顾九走去。
顾九捡起一块土坷垃,冲着顾勇砸过去。
夜色黑,顾勇没躲开,被顾九砸个正着,他“嗷”了一嗓子。
顾九抿着唇,一块又一块地继续往顾勇身上砸,这些土坷垃都是他趁这两人没来之前,从厨房墙上抠下来的,反正都是土墙,材料多得是,这会儿脚边还有一大堆。
顾勇看不清,只觉得没完没了了,不由破口大骂:“该死的小兔崽子!”
他不顾身上被砸的痛楚,疾步上前,探出大掌就要捏住顾九的脖子。
顾九往后一闪,顾勇便与从屋内窜出来的周珊珊来了个面对面。
“啊啊啊!”顾勇吓得大叫。
正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除非他阳气特别弱,顾勇却在来之前用袖子叶擦了眼睛,所以能短暂地看到鬼物。
顾勇被突然出现的周珊珊吓了一大跳,他忍着害怕只往后退了两步。他快速在脖子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手里翻出一块木牌,对着周珊珊,喝道:“滚开!”
躲在周珊珊身后的顾九看到那木牌发出一道红光,周珊珊便仿佛被卡车撞了一般,裹着满身的黑气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
“娘!”顾九叫了一声,就要扑过去查看蜷缩在地上翻滚的周珊珊。同时心惊不已,他就说顾勇怎会这般大胆,以前过来这里是从来不敢进来的,今夜居然毫无顾忌,原是有这厉害的木牌在手。
然而顾九转身跑了没两步,便感觉自己的后领被人拽住,后背传来一阵拉力,顾九听得顾勇在耳边满怀恶意道:“小兔崽子,今夜老子便叫大师收了你和你这死鬼娘!”
顾九现在八岁,常年吃不饱骨子里发冷,一副病弱鬼的身板,他哪有力气与顾勇一个壮年男人抗衡,他被这一拽,直接被拽到地上拖着,然后被顾勇拉着后衣领往屋外拖。
面对周珊珊,顾九还能唤一声娘卖卖可怜,但面对顾勇这个当年要把顾九活埋的爹,顾九却是没报半点对方可能心软的想法。他直接掏出怀里的破刀,扯掉布,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后一划。
这一刀直接划在了顾勇手上,他痛呼之下不由松开顾九,顾九没回头看,爬起来便不要命似得往屋里跑。
缓过劲的周珊珊再次从屋里出来,顾九发现她的黑气似乎少了点,可能是刚才木牌那一击造成的。
顾九扑进周珊珊怀里,“娘,救我!”
周珊珊没说话,从顾九在婴儿时期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八年间,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才知道,周珊珊是哑女。
周珊珊将顾九往屋里丢去,对着顾勇便冲了过去。
顾勇右手一手的血,看周珊珊又出来,恶狠狠地将那木牌再次拿了出来。
周珊珊一靠近顾勇,那木牌便再次发出了红光,然而周珊珊此次却没被撞出去,她身上翻涌的黑雾似乎在与红光做抵抗,然后用她那双惨白的双手掐住了顾勇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