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道士考虑到这一点,他走遍大江南北,挑了无数个隐秘的地方,布置下无数个血煞阴龙阵,这些阵法,有的为他造龙头,有的为他造龙身、龙爪……以及数不清的龙鳞。
因为部位分开,即便所有部位都有了,但拼凑在一起也只是一条死龙,他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用一名命格至阳,体含金庚之气的人的血来唤醒阴龙,醒来的阴龙会染上血煞气,还是非常强大的法器,几乎无人能敌,且阴龙会命定般的与阳龙对抗,吸食阳龙的气运,而阳龙与一个国家的气运相连,阴龙一旦炼成,国家迟早大乱。
当年那名道士做得隐秘,等方北冥他们发现时,对方已经进行到唤醒阴龙的最后一个步骤了。
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方北冥回忆道:“当年你祖师爷还有你师爹的师父,以及你师爹,都在那一战丧命。你师爹他们,俱是一身大功德,阴寿超过百年,可以不排队去投胎的,只是你师爹舍不得我,便留在地府做了个阴差。”
顾九问:“那我祖师爷和师爹的师父呢?”
方北冥笑道:“自然是在下面逍遥快活,他们的阴寿比你师爹还长呢,你师父和你师兄,每年都给他们烧好多阴钞下去,你师爹还有俸禄可领,也会孝敬他们,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快活呢。”
顾九也微微地笑了,如此,那这结局也不算特别悲惨。
顾九忽而又好奇了:“那道士既已准备唤醒阴龙了,那那个被拿来放血的至阳命格的人,又如何了?”
坐在顾九对面一直靠着车壁默默听故事的邵逸,忽然抬眼,看向顾九的视线十分锐利。
方北冥抬手摸了下邵逸的头,再想摸第二下邵逸就扭头避开,并十分目无尊长地瞪了方北冥一眼,方北冥呵呵笑了声,对顾九道:“就是你师兄呀,当年我们能活下来,多亏你师兄呢。”
顾九瞠目:“十年前,师兄才多大呀……”
“两岁啊。”方北冥说,“别小看了你师兄,他可厉害了,认真起来师父都打不过他。”
顾九重新打量邵逸一番,这么厉害吗?然后在心里自嘲,他们两个一个要被放血喂阴龙,一个从小就面临就野鬼填肚子的境地,果然是师出同门的缘分吗,也不知谁更惨一点。
邵逸似乎不喜欢别人谈论他,推开车门道:“我出去转转。”
“去吧。”方北冥也没拦他。
等邵逸走了,顾九尴尬地扯扯嘴角,然后想起昨晚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方北冥道:“师父,师兄的体质很特殊吗?”
“是很特殊。”方北冥跟顾九详细说道,“金庚之气,金乃刀剑兵戈,主杀伐;庚位于西方,五行中属金,庚又对应秋季,而秋主肃杀。说简单点,金庚之气就是兵器的锐利之气,而你师兄本身是至阳命格,阳气旺盛,再加上金庚之气,煞气遇上他都要躲避。”
顾九喃喃道:“真厉害啊,但是,这个体质对师兄自身有什么妨害吗?我昨夜在师兄身上,看到好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方北冥沉默了一下,道:“你师兄一激动,金庚之气就容易失控,他昨日应是同我一样,遇到了血煞阴龙阵想起往事才会那样。”
顾九蹙眉,“没有办法控制吗?”
“有。”方北冥说,“聚阴气,阴气无意识,能很好的平衡他的金庚之气,只是过不了多久,收集到的阴气会被金庚之气吞噬,所以更多时候,只有靠你师兄自己控制,他现在的控制力已经好很多了。”
顾九心里难受,现在好很多,邵逸才多大啊,那他小的时候,是不是浑身都是伤口?试想,一个人从小动不动就被自己无意识的割伤,身体时刻伴着疼痛,如此折磨之下,他脾气能好么,难怪邵逸总是那样暴躁不耐的模样。
顾九想到他身上阴气不是很多吗,“怎么收集,用我身上的不行吗?”
方北冥笑道:“当然是可以的,你怕冷,你师兄怕热。你只稍微和你师兄距离近些,他就会好过一些,不然你觉得以你师兄那头都不喜欢被人碰的性子,会容忍你和他睡一起?”
顾九前一刻还对邵逸同情呢,此时就忿忿不平了,亏他这几天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邵逸被赶下床,邵逸真是太狡猾了!
方北冥拍拍嘴巴,干笑道:“哎呀,我好像说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正这时,邵逸提了两块肉过来,问:“羊肉还是牛肉?”
顾九扭头,瞪着邵逸。
邵逸比他还凶地回瞪。
顾九默默收回视线,缓缓抬手,小小声儿道:“吃羊肉吧……”
第12章 白雪
虽然现在做饭的重任落到顾九身上了,不过食材的准备之类的,邵逸还是会帮着做一下的,毕竟顾九才八岁,让他给两个比他大的人做饭吃,怎么看都是在压榨童工啊。
吃过饭,顾九在马车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邵逸正在折纸人,方北冥拿着符笔点着朱砂在给纸人点五官。
邵逸折出来的纸人能站立不倒,但没有其他反应,被方北冥点上五官后,顿时就活了起来,在方北冥身上爬上爬下,玩他的衣角,玩他的头发,甚至还有一个纸人走到顾九脑袋边,好奇地扯了扯他散在枕头上的头发。
顾九轻轻地戳了戳这个小纸人。
“哎呀!”小纸人被顾九戳倒在地,它惊叫一声,爬起来费力地跑到方北冥身边,掀开他的衣摆钻了进去。过了几秒钟,又悄悄钻出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顾九。
顾九觉得有趣,笑了一声。
邵逸看了他一眼,方北冥则回头:“醒了?”
“师父。”顾九蹭到方北冥身边坐着,把他衣摆底下那只纸人捏在手里,问:“师父,这些小纸人能活多久啊?”
方北冥道:“纸人术最关键的就是点五官,法力越深,点出来的纸人就活的越久,师父点出来的纸人能活十天。”
顾九看向邵逸:“师兄你呢?”
“三天。”邵逸道。
顾九崇拜道:“师兄也好厉害。”他之前也试着折过纸人,站都还站不起来,是一张死纸。
方北冥递了只符笔给顾九,笑着道:“试试?”
顾九跃跃欲试地接过符笔,拿了个纸人在手里,不知怎的,最后点了个滑稽表情出来。
方北冥凑过来说:“你这五官点的倒是新奇。”说着拿给邵逸看了看。
邵逸不知为何从这五官中,品出了点嘲讽的味道,就冷笑了一声。
顾九:“……”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大概是脑子抽了!
方北冥将顾九画的小纸人放在小桌上,这小纸人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喝醉了酒,手脚僵硬地走了两步,吧嗒一下脸朝下摔在桌上,就再也没爬起来了。
“……呵呵,好歹走了两步。”顾九对自己的功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倒也没多尴尬。
“慢慢来。”方北冥安慰他,“这纸人术闲时学一学就可以了。”
顾九表示知道,有句话叫技多不压身,但也有句叫多而不精,他也不是真正的八岁小孩,自然明白怎样做最合适。
很快,方北冥点完最后一个纸人,便打开车窗,将在马车里各处玩耍的纸人都放了出去,让它们在乱葬岗里巡逻。
若是在人稍微多一些的地方,顾九他们还要去询问下路人,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布阵之人的消息,无奈乱葬岗这里太偏了,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一定有人会到这里来。
他们在乱葬岗里待了六天,这六天他们时刻都在提防布阵之人的回击,对方却很沉得住气,一直没任何动静,直到第六天的夜晚。
明天就是下一个“七”的到来,顾九总感觉睡不踏实,一直处于似睡非睡地疲劳状态,然后他忽然被一阵熟悉的咿呀声惊醒,睁眼一看,他师父站在打开的车窗边,外面漆黑一片,那咿呀声就是窗外传进来的。
吃过晚饭就出去玩的小弟也回来了,在顾九身旁不安地走来走去,邵逸正将日常装备往身上挂,转身见他醒了,便催他:“起来。”
顾九本就睡得不安稳,所以很快醒神,他摸了摸小弟,然后起身,衣服他们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睡觉的时候都没脱,顾九起来将包裹背上,一柄铁剑也挂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走到车窗边往下一望,就见从马车的四面八方,一群又一群的鬼魂裹挟着黑红雾气,快速地向这边飘来。
在他们的前方,之前方北冥放出去的一群小纸人,不知何时已经聚到了他们的马车下,挡在马车前,一边仰头看方北冥,一边冲飘来的鬼魂厉声呵斥。
等那些鬼飘得近了,顾九发现这些鬼都穿着铠甲,除了面色青白,其他地方都还是死去的模样,许多鬼身上挂着刀剑、断了手脚。
顾九道:“莫非他们就是那些士兵鬼?”
方北冥道:“这副装扮,也只能是他们了,只是全都变成了厉鬼。”
方北冥和邵逸跳下马车,顾九要跟着下去,却被邵逸推了回去,“你待在车上,等会儿我和师父无暇顾忌你。”
车上有方北冥弹的朱砂线,顾九待在车上才安全,他现在只能砍几只弱鬼,对上任何一只厉鬼他都不是对手,要知道他在野鬼眼中可是行走的补药,厉鬼想吃他的欲望只会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