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生气。”小瞎子平静地说,“是我躲着你,和你无关。”
邵国章的脸色精彩极了,活像被人一鞭子打在脸上:“你记恨我。”
“我不记恨你。”
“你躲着我,不是记恨我?”
“我都快忘了那些事了。”小瞎子叹了口气,说道。
邵国章却不许他这么说,他蹲下去拽过小瞎子的左手,左手上面赫然有一只做工精细的机械表。
这表戴在小瞎子的手腕上,有点过于大了。
“你忘了怎么还带着我给你的表?”
邵国章是个极为注重形象的人,平时是不会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失态,但此时他蹲在地上,领带也有点乱了,双目直直地注视着小瞎子。
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个究竟来。
三年朝思暮想的人,现在在他面前说“我快忘了”,他受不了,他一点都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给自己加油~
☆、偶像
小瞎子不说话,邵国章——以他的个子,很艰难地蹲着,看着小瞎子,也不说话。
邵国章的司机拿着手机从车上下来,看到这幅模样,倒不敢去打扰他们了。
他没见过这样的邵国章,至少在他面前,邵国章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谈笑风声的,何曾蹲在大太阳下,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只为和一个算命的平视。
邵国章受不了林未济竟然说忘了。
他们那五年算什么?
小瞎子林未济依旧笑着,他伸出右手,摸索着解开左手腕上的表。
邵国章发现的时候,伸手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咔”一声,表链被解开,小瞎子表情如常,柔声说道:“早就想还给你了,一直没有机会。”
他把表递给邵国章:“其实我不太用得上表。”
邵国章不听这话尤可,一听,像有什么揪着他的心似的,难受得不得了。
他并不接那表,而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小瞎子说道:“我以为你在这上学。”
我以为你在这上学,才会想来这讲座。
“上学吗?”小瞎子轻生一笑,“不可能了。”
三年前,眼前人也是这么笑的,笑着对他说:“我还没上过大学呢。”
邵国章把眼睛闭了一刻,再睁开,他神情是个认真的样子,他这一生中,从来都没有比这时候再认真了。
他说:“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啊。”小瞎子仍是笑,“我已经不在意了。”
已经不在意,从前很在意。
但邵国章并未听出这一层意思来。他觉得泄气,身体是一个皮球,所有的力气都被这句话扎得灰飞烟灭了。
“对不起。”
他仍旧执着地说。
“好,我接受。国章,你要算卦吗?”
这话,邵国章听懂了,竟然是要赶他走了。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穿着自己衬衫,像偷穿了大人衣服,在公共水池给他洗衣服的大男孩儿了。
邵国章蹲得腿发麻,他站起来,觉得不但腿麻,气也喘不过来,他伸手解了解领带。
小瞎子说:“你歇一歇再走吧。”指了指身后,“我后面有马扎。”
“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小瞎子依旧微笑:“我在意每一个人。”
邵国章现在的感受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夏天喝热水,憋屈,不舒服。
他什么时候这样过?
“那你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和我的心上人和好。”
“邵夫人……”
“没有什么邵夫人了。”
“你们?”小瞎子是个吃惊的模样。
邵国章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除了笑的别的表情,他终于有了一丝得意:“我们两年前就离婚了。阿林,你太着急,为什么就不能等我一年呢?只有一年……”
“抱歉。”
“什么?”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离婚了。”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得知对方离婚后的安慰之语。
但邵国章要的不是这些。
邵国章的表情瞬间冰冷,他低头拽着小瞎子的衣领,并没有用多少力气,这是他极力克制自己的结果。
他想说什么,但嘴唇开合,他什么都说不出。
对着这张脸,他说不出伤人的话。
可林未济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心上割刀子。
一刀一刀的割,而身为操刀者,林未济还浑然不觉,以为自己拥有宽容的美德,活成了圣人。
邵国章不要圣人林未济,他只要他的大男孩,晚上嫌弃宿舍冷,硬要和他挤一张单人床的阿林。
他宁愿他吵他闹,质问他为什么要娶司徒菲,让自己不许娶。而不是一个三年后,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说抱歉的小瞎子。
他的阿林哪去了?
蒋维涛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正看到邵国章攥着小瞎子的衣领,是个暴怒的模样。
身为学生会主席,本来跑腿这种事是不应该他来的,但和邵国章司机沟通未果,再加上家里的关系,现场老师还是让他出来找一下。
这一找,还给自己找出一段事端来。
“住手!”
蒋维涛路见不平一声吼,风风火火跑了过去,这等持枪凌弱之事竟然发生在高等学府旁边,身为学生会主席怎么能容忍。
虽然他向来懒惰,吃饭都不想多走一步路。
看那欺负人的人穿得西装革履,正是当代衣冠禽兽,蒋维涛是个不畏强.暴的青年,跆拳道更是练过的,脚上功夫不赖,一出脚,本想将那人踢翻在地。
谁知那人也是个练家子,身形像旁边一闪,灵活地将这一脚躲了过去,反手就是一个擒拿,蒋维涛手上功夫并不如何,只堪堪躲过,稍显狼狈。
邵国章并没有继续动手,蒋维涛也停了下来。
救人若是打不过,那就要想点无赖办法了。
蒋维涛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他是个浓眉大眼的长相,眼睛眯起来,身上有一股懒散的气息。但仔细看会发现他身体微侧,胳膊和腿都是一个恰到好处的防御姿势。
不太显眼,让别人轻易看出来;但若真动手的话,也能瞬间先发制人。
邵国章却是完全卸下防备地一笑:“小兄弟练过。”
“彼此彼此。”到底年轻,蒋维涛还有那么点不服气。
“我是野路子,和你不一样。——小兄弟,误会了。”邵国章拍了拍手,并没有要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蒋维涛也放下防备的姿态,看向被欺负的一方——算卦的,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但算卦的乃是个瞎子,用眼神询问他问题,和想瞎子抛媚眼没什么区别。
但蒋维涛呢,救人可以,却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只因这小瞎子乃是算卦的。身为马克思主义学院优秀学生,并不想和一个搞封建迷信活动的人扯上关系。
询问也不行。
“阿林,有个学生以为我欺负你,要帮你出气呢。”邵国章声音含笑。
他确实觉得好笑,原来大学生这么爱管闲事。
“没有人欺负我,多谢这位同学了。”小瞎子并不能很好地找方向,谢意并没有准确地发射到蒋维涛那边。
蒋维涛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他被欺负的份上,蒋维钊才不会救一个算卦的呢。
司机一直在后面看着,此时见自家老板好像不会再和算卦的纠缠了——他熟悉老板的脾气,要面子得紧。
再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像刚才那样和算卦的说话。
甚至只会千方百计装作和算卦的不认识,以伪装自己。
那小司机也算洞察人心了,他跑过去,对邵国章说:“邵总,学校打电话过来,问您什么时候过去。我说您已经到学校门口了,一会儿就过去。”
蒋维涛一听,愣住了,原来面前这个“衣冠禽兽”正是他要找的邵国章邵老师。
“原来你是邵老师!”
“怎么?”邵国章眼神一转,“你是来找我的?”
“对,我替赵老师来接您。”
刚一见面就和人家动了手,蒋维涛到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神色如常地说。
邵国章看了小瞎子一眼,对蒋维涛说道:“小兄弟是个热心肠,咱们走吧。”
说着,伸手揽住他的后背,招呼着蒋维钊像校园门口走去。再没看小瞎子一眼。
倒是蒋维涛,在邵国章拍他后背的同时,像小瞎子看去了一眼,是清清爽爽的模样,要是不搞封建迷信就好了。
蒋维涛在心里想。
姜桐和吴刚,已经睡了一大觉,才把姗姗来迟的“客座教授”等来。本来姜桐是个昏昏欲睡的状态,却听到台上的扩音器说:“来晚了,先给同学们道个歉。”
这声音十分耳熟。
姜桐想,在哪听过呢。忽然吴刚在他耳畔低声说:“他是不是那个,那个给咱们搭车的老板?”
姜桐豁然开朗:“就是他!”
向台上看去,凭着坐在第二排的优势,他发现这位老板的胡子不见了,刮了胡子之后显得更年轻些。
“他竟然是邵国章!”吴刚感慨,“他是我爸的偶像啊。早知道那天问他能不能给我签名,说不定我爸一高兴,就让我和墨小姐交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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