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闻言似是一怔,眼中漾起了淡淡的眷恋,他温柔地说:“既然都已经等了百年了,那我也还是会等下去的,原来我站在这里已有百年了啊……”
听到白衣男子感慨的语气,江灯也有些惊诧:“你一直站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么?”
如果说白衣男子一直呆在这里没有离开,那么白衣男子对这地的执念必然很重,这可能是新的线索。
白衣男子点点头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当然了,如果我离开的那会儿,他来了怎么办?”
“你们是约好在这里见面,他没有来,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他的么?”江灯猜测地问道。
白衣男子却是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和他没有约过,但我知道这是很重要的地方,我觉得能够在这里等到他。”
江灯看着白衣男子笃定的神情,一时有些触动,他又问道:“那你记得他叫什么吗?你们都是京城人么?”
听到江灯这样问,白衣男子顿了顿,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江灯想了想指尖飞出药草,他决定先熬一波忘川汤试试,一边熬,他一边和白衣男子唠嗑:“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放花灯?”
白衣男子指了指人群熙攘的街道,五彩缤纷的彩灯挂满了整个街道:“今天是上元节,有诗语‘何解冻之嘉月,值萱荚之盛开。草含春而色动,云飞采以偕来’,故而每个人都会在今天点燃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火,灯火点亮的那一刻就仿佛寒冬正在消散,而属于新年的温暖与春色正在自己手中的明亮下一点点悄然而至。”
“上元节,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你看那边一长串举着高灯的,那最前端的是五彩龙头,那叫迎龙灯,意为迎来祥瑞。”
江灯听着白衣男子的描述循着白衣男子的指向的方向看去,的确是有一长串形状相同,但图案不同的斑斓长灯用木板一节一节连在一起,这样远远望去就仿佛真的好像是一条长龙,举着长灯的人们慢慢地向前走去,正如一条长龙在游动着。
“那边的小擂台上是对对子的,谁能对出最好的对子就能获得那擂台上最好看的灯,还有银两可以拿。”
江灯顺着看去,就看到红红的小擂台上摆着一张桌子,一群围着擂台,擂台上有两人正站在桌前,挥墨而写,待两人一气呵成后,便将手中的对联高高举起,底下围观的人群就会发出一边叫好声,着实热闹。
“还有那种小摊子是猜灯谜的,根据灯谜的不同难度可以获得不同的奖励,摊子上摆着的东西都可以作为奖励,挺有意思的。”
江灯眼神极好,就看到一个小摊子前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并排站着,少女拿起一个灯谜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少年便拿过灯谜不一会儿便与摊子老板说了些什么,老板便笑眯眯地给了少年一个漂亮的银色半面面具,少年接过面具,就亲手将面具戴到了少女的脸上。
“当然还少不了很多好吃的,不少都是平日里不怎么吃的美味,不过我也很久没吃,都忘了滋味了。”
江灯扫了眼各种各样的美食摊子,望着白衣男子道:“既然是美味为什么平日都不吃?很贵么?”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的街道,眼神柔和:“不贵,但有些美味只有在属于它的节日里吃菜特别美味。”
江灯想了想道:“所以吃的不一定是那味道,更有那热闹与欢乐是么?”
“嗯嗯,”白衣男子点了点头,“还有回忆与希望。”
江灯听到此,不由感叹,凡人真是神奇,然后估摸着忘川汤熬得差不多了,比起之前熬得时间都要久不少,或许效果真的会好一些,江灯想着,便将手中的忘川汤递给了白衣男子:“这是忘川汤,喝了能够让你记起生前最重要的人和事,或许能让你想起你要等的人到底是谁。”
白衣男子听了后不疑有他将忘川汤一饮而尽,然后白衣男子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
“唐卿礼,你不过就是仗着你爹是个侯爷,就整天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你自己有什么本事?你不过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罢了!”一个身着锦衣,眉眼中都透着骄矜的少年,语气中尽是不屑一顾,“他们怕你麻烦,本王我是不会怕的,你尽管嚣张给本王看看!”
被称作唐卿礼的少年若是让江灯看到必然是大吃一惊,原因无他,这少年正是气质温和的白衣男子,而此时的白衣男子不仅是个少年,还是一眼看去就满是嚣张跋扈的少年,穿得也花里胡哨的,得亏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倒也不算难看,只不过像一只花孔雀似的。
唐卿礼听到自称本王的少年这么说着,心里嗤了一声,同样都是纨绔,傲气些什么,唐卿礼往身后的躺椅上就那么一躺,二郎腿高高翘起,抖了抖他的花毛领,轻笑着说:“我哪儿敢啊?要是王爷您一声令下要了我的脑袋,那我可不得到阎王爷那里喊哭去了?”
满眼骄矜的小王爷看到唐卿礼这般做派,不由胸口憋闷了一股气,又想到听到的消息,看向唐卿礼的眼神变得怜悯,他大方慈悲地道:“本王倒是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
唐卿礼看着小王爷远去的背影,想到小王爷离去前眼中的怜悯,一手将桌上的茶杯往桌上一砸,细嫩的手很快染上了血红,他却顾不得疼。
过了几日,唐卿礼就喝着酒,看着十里红妆迎入侯府,他爹真是娶个继室都大张旗鼓,也是那继室可是当今小公主,就比他六岁:“呵……”
唐卿礼喝得醉眼朦胧,看着热闹的街道,只有他是形影单只的,他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就撞到一个人身上,明明是自己的不是,嚣张惯了的少年却是眉头一皱,厉声道:“是哪儿个不长眼的撞了小爷!撞伤了小爷你配得起么!”
“是在下的不是,”如清风般的和煦声音就这么入了唐卿礼的耳,唐卿礼尽力抬了抬眼皮,就撞上了一双含笑的琥珀色双眸,“作为赔礼,在下送你一份大礼可好?”
“嗯?”唐卿礼觉得自己好像醉得更厉害了,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一头栽了下去,没有落到地上,反而落到一个带着青竹香气的怀里,舒适又温暖。
全京城都在等着看唐卿礼这个大纨绔的笑话,不料却都惊呆了,国师居然要收唐卿礼为徒!
国师的地位在本国非同一般,甚至连皇帝都会敬个两三分,这一代的国师能力极强,不仅重大祭祀都需要他,他还能提早算出各种天灾,谁都挤破头想成为国师的徒弟,最后却怎么也没料到被唐卿礼这个京城第一大纨绔捡了大便宜。
然国师的一句,此子是命定的下一任国师,让众人都不由纷纷闭嘴。
于是唐卿礼再也没法当他嚣张跋扈的花孔雀了,穿着一身素净得不能再素净的白衣当起了国师亲徒弟。
唐卿礼一开始不习惯,整天嚷嚷着:“喂!我才不要跟着你学整天怎么忽悠人呢!大忽悠,大骗子,说好的大礼,结果就让我过苦日子。”
“苦日子”当然算不上是什么苦日子,国师府的吃穿用度比之侯爷府有过之而不及,就连唐卿礼这个吃喝享乐惯了的大纨绔都挑不出错,然而每天背着那些玄之又玄的八卦五行,还要打坐,却是让坐没坐姿,站没站姿的唐卿礼吃够了苦头。
可是,当国师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唐卿礼的嚷嚷声就会小很多,然后背也坐直了,翻书页也翻得多了。
唐卿礼其实很感激国师,尽管他对国师说的命定一个字都不信,但他仍然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能够成为国师的徒弟,让他从全京城都看着的笑话,变成了全京城都羡慕的存在。
唐卿礼的纨绔性子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的,且不说他从前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单说能静下心了看书背书都是堪称天方夜谭的事情。
曾经唐卿礼以为自己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哪怕被国师收为了徒弟他也改不了,意思意思已经是他很大的敬意了。
直到又是一年上元节,唐卿礼的生日正是在上元节,然而他娘因为生他难产而亡,他爹就从此开始花天酒地,宠他却不管他,而他的生日从来都是一模一样的,看似风光盛大的生日宴,却都是陌生人在席间来来往往。
唐卿礼每年上元节都会露一下脸以后就翻墙出去,戴着面具走在大街上。
他喜欢只露出一双眼睛谁都认不出他来的时候,他喜欢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看着大家各自忙着各自的欢笑,仿佛就这么走着他也能笑出来一样……
那天他如往年一样戴着一个丑角的面具,慢悠悠地走在街上,他看到有个小男孩坐在他爹的肩膀上,奶声奶气地说:“爹爹!看龙龙!”
他爹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汉子,并不高大,没有锦衣华服,没有金银珠宝,有着一张写满了生活风霜的脸,中年汉子笑着,笑声爽朗愉悦:“龙龙好看吧!”
小男孩抱着他爹的脑袋点头:“好看!”
听到小男孩这么说,挤在人群中并不高大的中年男子仿佛也看到了一般,笑着说:“是不是很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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