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莉雅撇撇嘴,“说得好像你之前很了解他似的。他让你知道过什么吗?”
原本这时候是他们拌嘴吵架的好时机,但解风不知怎么的,反而老实地点点头,表情沉重得不像是他一样。
“是啊……”他长叹道,“我们对他简直是一无所知。”
*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屋内人的思路。
易安歌从厚厚的卷宗中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回了回神。这已经是他埋头查找档案的第四天了,昨晚他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这会儿眼前的字都是花的。他想休息,却睡不着,脑袋里总有一些声音在反复催促着他,一会儿是爷爷,一会儿是唐晃,一会儿是周敏才。他想把这些人从自己脑中赶走,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过去和现在交织重叠,易安歌感觉自己还没有从裂缝中真正回来。
他愣的时间久了,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又不厌其烦地开始敲第二遍。易安歌扶着椅子站起身,在一堆资料文件中摸索着向门边走去。
一开门,外面站着瞿宏扬。他是景嵘的队员之一,当封煜不在的时候,大多由他来向所有人联络。
这会儿他手里提着个大袋子,脸上带着笑。易安歌将袋子接过来打开,一股食物的香气透过鼻腔直刺入他的大脑里。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上一次进食的记忆还停留在找到唐小雪前,他用来装食物的小书包也在后来的混乱中弄丢了,解风他们似乎有过来叫他一起吃饭,但他太过沉浸于查看资料,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回应。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异样影响到了其他人,解风他们不说,但不一定不会在意。
他对瞿宏扬说了声谢谢,在桌子上整理出一片空地,开始吃饭。
瞿宏扬看着这满屋的狼藉,又翻了翻堆在一边的几摞文件,问,“你看了多少?”
易安歌指了指他左手边半人高的文件,又指了指窗边堆着的两个箱子。这些只是所有文件的三分之二,他把所有有关于三十年前事件的资料全部拿到了这间屋子里。
瞿宏扬夸张地啧了一声,“你真行。”
易安歌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夸自己,含糊着应了一声。他现在的脑袋是一团浆糊,根本转不过来弯。
见他这样子,瞿宏扬叹了口气,坐到他对面,问,“怎么样?”
易安歌疑惑地看着他。
“你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吗?”
瞿宏扬一手撑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愣过之后,易安歌缓缓地摇了摇头。
瞿宏扬又换了个问法,“你知道自己究竟想找什么吗?”
本能地,易安歌想点头,但却没有那么做。即便是现在混乱如他,也不得不承认,瞿宏扬问了个好问题。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找什么。也许只是个事情的答案,也许是一切人和事的关联,也许,只是想在众多纷繁复杂的事件中寻找易明光这个人的身影。
但不管是哪种原因,他至今都没有找到答案。
瞿宏扬笑了笑,“景哥很担心你。”
“景嵘?”易安歌有些惊讶,“他担心我?”
回来后景嵘给了他资料室的绝对使用权,在之后的四天里,易安歌就再没看到过他。成熟的大人之间大多不会过问彼此的私事,易安歌以为他对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兴趣。
对于他的反应瞿宏扬似乎也很意外,指了指他手里的盒饭,“这是景哥让我带给你的。他最近在忙,不方便过来。”
易安歌低头看看被扒了一半的饭,心里有种情绪慢慢翻腾开来。
他维持着面部表情,没有让瞿宏扬看出来,笑道,“那麻烦你替我谢谢他。”
“你们还是自己说去吧,我可不当传话筒。”瞿宏扬夸张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景哥应该今天下午就回来了。”
“他在忙什么?”
“给那道裂缝找个解释。”瞿宏扬说,“市中心的那道裂缝不知道为什么还存在,景哥他们要去完善这座城市的历史,给这条裂缝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时间一长,难保不会再生事端。”
易安歌点点头表示明白。这就像唐晃在杀死周敏才救下女儿之后,又做了些什么去填补历史的空缺。易安歌一直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自从回来后唐晃就被关在特殊的牢房里,问什么都不肯回答。
“行了,你先吃吧。”瞿宏扬站起来,“别总闷在这里,先回去休息休息,实在不行去跟安莉雅要点助眠的药,最起码先好好睡一觉。”
他走到门边,回过头来笑着说,“这也是景哥让我跟你说的。”
他脸上满是意味深长地调笑,易安歌冲他挥了挥手,说,“谢谢。”
瞿宏扬离开后很久,易安歌才一摸自己的耳朵,感觉刚才涌到脑袋里的热度还没有完全消退下去。
他不知道景嵘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是普通朋友间的关心也好,是对下属的关照也好,似乎都超过了普通关系间应有的距离。就连来传话的瞿宏扬脸上的笑都那么明显,他作为当事人不可能感觉不到。
景嵘到底想做什么呢?他这近乎自残式的阅读资料,景嵘一直不闻不问,就只是关心他的身体?难道不担心他弄坏了什么资料吗?或者会给别人添麻烦?但是景嵘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只是让人在他快坚持不住还要硬撑着的时候,送来一份饭,带一声“记得休息”。
时至今日,易安歌也依旧摸不透景嵘的性子。
填饱肚子后困意如约而至。易安歌看着满屋的文件,苦笑一声,锁门离开。
在回宿舍前他先去找了安莉雅,倒不是去要什么助眠的药,而是来借一样东西。
巨大的玻璃箱子看起来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易安歌轻轻敲了敲侧壁,等了一会儿,只见箱子里像是墨汁滴入清水中似的,有黑雾逐渐汇聚,最终形成一团软趴趴的生物,蜷缩在箱底。
解风靠在一边的门框上,挑眉问他,“你确定?”
易安歌笑笑,“嗯。”
他对解风点点头,“麻烦你了。”
解风挠挠头,啧了一声,“行吧……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毕竟它是你的梦魇。你定个时间,到点了我去叫醒你。”
易安歌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那就三个小时吧。”
“行。”
时隔四天易安歌再一次躺在自己的床上,感觉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却还算清新。他偏头看向床头柜上的梦魇,那家伙似乎有些怕他,躲在离他远一些的位置,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安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要这样做。他只是觉得,如果能再回梦中一次,也许能看清一些东西。
他伸手打开玻璃箱的盖子,将梦魇倒在自己的影子上。
卧室窗帘拉得很紧,景嵘送他的小灯笼飘在空中,发出幽幽的光。在这样温和的环境下,易安歌缓缓闭上了眼睛。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意识处于停滞状态,等他开始恢复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基地中心地下的石狮旁。四周空荡荡的,没有恶,也没有人面蛛。
易安歌看了一圈,来到石狮面前。
石狮威风凛凛的模样一如平常,目光直视前方,一直望向走廊的另一头。易安歌摸不到它的脑袋,只能摸摸它的脚,轻声说,“谢谢。”
这句道谢似乎迟了一些。石狮纹丝不动,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易安歌绕到石狮身后,这里的墙上挂着一些照片。之前他一直没有仔细看,现在他发现,在他的梦里,一些原本泛黄老旧的照片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到年轻时的易明光与景嵘父亲的合影,看到基地受到袭击前的全景俯瞰图,看到景嵘父母的合照。他甚至还看到了小时候的景嵘,小小一只被包裹在襁褓里,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里。
易安歌将那张照片取下来,发现在它后面还有一张。那是一家四口,年轻的夫妻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身后站着易明光,他们在笑,孩子也在笑,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幸福。
易安歌看着那对夫妻。他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可能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可能是他的一岁生日,也可能是他们生活中随便的哪一天。在照片的内容面前,日期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易安歌看了那张照片很久,将景嵘和他妈妈的那张放了回去,把自己家的全家福揣进怀里。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这里是梦境,你带不出去的。”
易安歌回过身,意料之中地看到景嵘站在自己身后。
他笑了起来,从石狮后走出来,来到景嵘面前,伸出拳头敲了敲他的胸膛,“你是真的,还是我的梦?”
景嵘皱了皱眉,脸上却不见困惑的神色,捉了他的手捏在手心里。熟悉的温度传来,易安歌笑得更灿烂了,抽回手,说,“看来是真的。”
相似小说推荐
-
大荒·白雪歌 (蒟蒻蒟蒻) 晋江2018.09.02完结97 123 营养液数:95 文章积分:4,617,485玄幻,师徒...
-
[末世]刚结婚就末世了 (兽兽耳) 晋江2018.09.03完结55 55 营养液数:3 文章积分:1,955,927一群兢兢业业的人为何一夜之间从人类变成了丑陋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