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稀星一时手软,没办法对着这群鬼怪下狠手。
但他显然低估了灰袍人的手段。
只见灰袍人口中低喃咒语,然后手上再变法诀。
那群鬼怪精灵忽然个个眼眸变成漆黑,脸露凶态,呲出獠牙,朝着岳稀星冲了过来。
“唰唰唰”数道寒芒飞过,叶沉飞的寒蝉剑将岳稀星护在身后,把冲在前头的几道鬼影子隔空划成两半。
最前面的几只鬼魂,正是岳稀星的三位叔伯他们,这时候被叶沉飞斩住,微微一个茫然地停滞,接着虚虚的身子迅速凝和,又再次被催逼着冲上前。
叶沉飞探手到乾坤袋里,一排贴了几张魂符到自己的剑身上,然后再次朝着冲过来的几只魂魄飞斩过去。
“莎莎”几声白烟飞起,几道魂魄瞬间被吸进剑刃上的魂符里。
岳稀星刚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最好。
却见那魂符忽然无火自燃,冒出黑烟,魂符一下子燃尽,刚刚被收进去的魂魄又飞了出来,呲牙咧嘴继续攻击。
岳稀星一急之下,探手进叶沉飞乾坤袋里,掏出魂符放在自己的寻墨剑剑尖上,用同样的方法将三位叔伯的魂魄收进魂符里,随后快速在手指头上划了一下,甩出鲜血滴在魂符上,划了一个压制的小封印。
这一次魂魄上的邪力没再将魂符燃烧,安稳了下来。
这个方法虽然有效,但到底魂魄太多,叶沉飞乾坤袋里的魂符也有限。
关键那个灰袍人还在那里。
这时又有蜂拥过来的鬼怪精灵朝着他和叶沉飞攻击过来。有几个尖利的爪子挠过来,劲风扫过耳畔,并不是虚无无力,显然这些鬼怪被灰袍人催逼着,有了阴邪可以伤人的力量。
想到这,岳稀星匆忙回头看一眼父亲和母亲的方向,生怕他们会出什么差池。
却猛然发现父亲的魂魄不知何时走到了母亲躺着的寒玉床边,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不言不动。
“爹!”岳稀星惊呼一声,怕父亲被灰袍人操纵失了神智,对母亲的尸身做出什么毁坏之举。
就在这时,又有一波鬼魂精怪被灰袍人操纵着,径自绕过叶岳二人,朝着寒冰玉床和木架上的水晶木盒攻击过去。
岳稀星再顾及不了太多,催动跖铃发出数波攻击,重点朝着灰袍人而去。
然后他几个大步迈向母亲尸身所在的寒玉床边。那里已经围上去了数个凶恶的鬼怪。
岳稀星寻墨剑剑峰未至,但听一声怒吼传出,接着围在寒冰玉床前的鬼怪倒飞出来。
但见一身黑气的岳清之站在妻子尸身之前,一脸暴怒,挥舞着一双拳头,近些的全部被甩飞出来。
岳稀星眼眶一热,心下知道父亲对于母亲的感情深厚。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仍然可以战胜控制自己的邪力,保护着妻子。
岳稀星飞身上前帮助父亲挥斩来再次拥上来的鬼怪,然后手指捏诀,全力发动灵识之力,催动跖铃,要与那邪恶的灰袍人一决生死。
忽然,肩头像是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但岳稀星就是奇异地察觉到,并慢慢转过了头。
一只几乎透明的,女子的手,搭在自己肩头。
顺着这只手一路看过去。
修长的手臂,单薄的肩头,漆黑的长发,明亮的眼睛,一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庞。
心头被重重一击,喉头凝噎,发声都变得困难。
岳稀星嘴唇蠕动,半晌无声吐了个一点儿都听不清楚的字。
那只手臂随着主人的意识缓缓抬起,在岳稀星头发上落下,然后拂过他的脸庞,又顺着手臂一路向下,将他的手握了起来。
“乖孩子,我来教你,跖铃是怎么用的。”
那人嗓音清脆,语调有些懒洋洋。
执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法诀的变化诀窍,口里低喃着指教他灵识运用的方法。
地下的一间石室,群魔乱舞,争斗四起,这一处角落却异常的安静,岳稀星的眼里心里耳朵里,只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娘。”
他突然就叫出了口。
那人静静看他,眼波流转,眼中波光闪现。
“乖……”那人说道。
说着话,她把着岳稀星的手,轻巧却又快速的变换几个法诀,跖铃在她催动之下,微微震颤着轻响一声,发出兴奋的悠扬脆响。
橘黄色的光芒愈加耀目,呈现出太阳般的金黄。
灿烂光辉中,游龙一般的黑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跖铃光罩中穿插闪过。
不过一瞬之间,整个世界都恢复了宁静。
“看,就是这样。”
落浔侧眸,望着岳稀星轻笑:“学会了没有?”
岳稀星眨了眼睛,微扁着薄唇,道:“没有。”
学不会,娘是不是就可以多教几遍,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落浔满目爱怜,抬臂将岳稀星搂住,用脑袋轻轻和岳稀星额头相抵,柔声笑骂:“真是个傻孩子。”
忽然一旁的岳清之身形跃起,朝着寒冰玉床上的尸身张开双臂牢牢护住。
一道灰影却像在瞬息间改变了方向,猛然扑向一旁木架。
竟是那灰袍人崔缙不甘心地拼尽全力,也要得到那水晶盒里的东西。
落浔手诀疾变,跖铃黑索飞旋而至,化成数道利箭,朝着灰袍人后背直插而入。
同一时刻,叶沉飞的寒蝉剑斩至灰袍人身前。
前胸后背,利刃透体。
灰袍人却微挑了嘴角发出一声诡异的冷笑。
“噗嗤”一声闷响,血雾飞溅,灰袍人的身子软软塌了下去。
叶沉飞缓步上前,拔出寒蝉剑,用剑尖照着那灰袍人的躯体戳了戳,软踏踏的不似真人。
再看那架子上,水晶盒已然不见了踪影。
“金蝉脱壳,狡猾的老狐狸。”落浔冷声道。
岳稀星转头看了看出口方向,转头问:“要不要去追?”
也许应该去追,那盒子里的东西看起来很重要。
可他很怕自己去追之后,再反回就看不到爹娘了。
果然,岳清之仔细看了看寒玉床上那具容颜依旧冰冷身体,飘荡荡走到妻子身旁,着急道:“你快回去,时间久了怕……”
“怕?怕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如鼠了?”落浔开口呛声道。
岳清之看着她由她骂,挨完骂接着说他的话:“听话,回去,总有办法的。”
落浔迎着丈夫执拗的眼神,轻叹了口气,道:“清之,你守着我的尸体二十几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知道你放不下,可这是一条绝路,走不通的。你不肯放手,我来。”
岳清之扭头看她,一脸警惕:“你要做什么?”
岳稀星觉得母亲握着自己的轻若无物的那只手微微一动。
跖铃暗暗扫过一道微芒。
父子两个同时转头,寒玉床上的那具身体顷刻间从脚到头,化作飞灰,被跖铃暗芒力道的劲风扫过,飞向虚空之中,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岳清之猛地抬起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却在没有完全抬起的状态下,又无力垂下。
他转回头,看向妻子,一脸的哀伤。
“娘……”
岳稀星喃喃叫道,眼泪再一次不听使唤地滴落下来。
落浔一手去抱丈夫,一手拢着儿子。
“你爹啊,他太傻。我比他见识得多,会得多。那具身子在最虚弱的时候死去,魂魄离体,没有半点可以重新回魂的可能。可你爹总也不信,想了那么多招数妄图将我复活。可我到底不再是有九条命的上古灵猫了。”
说着,她凝目专注地望着丈夫,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守着一具不言不动的死人有什么乐趣?从前你也活着,你想着复活我,我们还在一起。可现在你也死了,若是还想留着我的身体,是有多么无聊?不如咱们作伴一起踏上轮回。我从前不就说过嘛,不管生生死死,我都会一直纠缠着你不放手。所以,轮回的铁律再无情,我总也能在轮回里再次找到你。”
岳清之无声叹息,但看向妻子的眼眸里却透出释然。
“好……你来找我。我怕我太笨,没办法先找到你。”
落浔抿嘴轻笑,掩饰住眼底的一丝悲伤。
再抬头去看自己的儿子。
一双手轻柔地来回抚摸岳稀星的发丝脸庞,骨骼匀称的肩膀,满眼怜爱溢出,却又隐隐透出无穷尽的遗憾。
“嗯,不错,这就是我生出来的儿子,怎么会这么像我,这么好看!”
她向来不喜示弱,在自己儿子面前尤其不愿留下矫情悲伤的负面形象。
只是不舍难免。
今日被那崔缙闯进石室,破坏了石室内的阵法。
纵然自己尸身不灭,原本就将将吊着一缕随时能飘散的残魂,也撑不了多久。
自己的丈夫又岂会不知?
他只是总也不能甘心放弃,以至于走火入魔,手段百出。
她不想再看到那样苦苦挣扎的丈夫。
倒不如来个痛快地共赴轮回。
只是到底是没办法留下来,从而残忍地舍弃了儿子。
他看起来那么娇生惯养,难免让人挂心。
忽然,落浔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的叶沉飞。
“这位小哥,你是谁?刚才为什么抱着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