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子瑜眼睛晶亮地偎在淮羽的身边，“爹爹，咱们现在去东殿移栽仙苍泪吧。”
淮羽的眼底微微闪烁，顿了几秒才道：“好......”
东殿距离段怀瑾几人所在的别殿并不远，穿过几处轻雾缭绕的莲池花阁，东殿的大门就迎进了几人的眼帘。
只是段怀瑾是一点儿也没想到，这整个东殿居然就是特地为了养仙苍泪所建，数顷的土壤上仙元四溢，百余株高三丈的白木耸立其间，白木上郁郁葱葱的树冠上缀满了棉花似的白花，乍一看就像是一朵云被从天上撕下来，插在了细细白白的木杆上。
“那里面的是......仙元么？”站在殿口，段怀瑾凛眸向殿里望去。
“东殿被钟影设了禁制，锁住了寥寥无几的仙元。”淮羽心底微微酸胀，“其实没有仙元，仙级的仙苍泪也可活，只是不会继续进阶罢了。”
“这里，除了钟影和我......别人都进不得。”淮羽把段怀瑾和乔子瑜挡在殿外，“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就行了。”
说罢也不等段怀瑾和乔子瑜回应，便直接走了进去。
段怀瑾揽住眉间微微蹙起的乔子瑜，轻声安抚，“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还信不过爹爹么？”
“万一那个男人在里面。”
“爹爹有芥子空间，可以躲进去的。”段怀瑾握住乔子瑜的手包进手心。
“但是那个男人可是仙王啊，爹爹才元升七阶初期，说不定在爹爹闪进芥子的瞬间，就抓住了爹爹。”
“他不会对爹爹这么做的，不然前几日......他就不会离开了。”想起这两日那男人也没有再来找他们，段怀瑾的眼睛微微敛了起来。
他是半分不信那男人是彻底死心了的，那男人眼神里对淮羽爹爹的在乎，是不亚于他对子瑜的。
片刻后，淮羽从殿内走了出来。
“收了十株仙苍泪，足够了。”不知怎的，淮羽的神色有些寞然。
“爹爹，咱们现在去死灵之地的其他地方寻些红仙果和珍稀元植，寻完咱们就离开死灵之地。”乔子瑜拉住淮羽的胳膊，“好不好？”
“......好。”淮羽喃喃应着，眼中波动了一下，“瑜儿......”
“爹爹有什么事么？”
“我......”淮羽移过视线，垂下眸子，“爹爹有东西想交给钟影。”
“有东西交给他？”乔子瑜眉毛腾地拧了起来，“什么东西？”
“之前他让我炼的一些丹药，。爹爹刚刚才想起来......”淮羽抬了抬眸，“瑜儿若不放心，就陪爹爹一起去可好？”
乔子瑜顿了半晌，才点了点头，“好，从此爹爹就和他彻底两清。”
淮羽嘴唇浅浅抿了抿，缓声开口：“他这时可能在北殿，咱们去北殿。”
北殿的殿外站着两个元升九阶巅峰的死灵，见淮羽过去，皆恭敬地俯首立在一旁，“仙王夫。”
“仙王在里面么？”
“......在，但是......”左边的死灵支支吾吾，被另一个死灵拐了一胳膊，接口道：“回仙王夫，仙王在里面呢，您进去吧。”
淮羽看了那个死灵一眼，“......好。”
淮羽压了口气，抬步踏进殿阁，后面跟着乔子瑜和段怀瑾。
给钟影送的不过是十几瓶他炼制的仙级一二阶的冥元丹，冥元丹是可以帮助死灵恢复伤势的唯一一种丹药，主要用的就是钟影给他的仙级云草和仙级冥岸花。
而冥岸花就是段怀瑾他们口中的花梗。
死灵之地的天级和圣级冥岸花数不胜数，但是仙级的却是少之又少，淮羽的步子愈来愈沉缓，他还记得半年多前，钟影把戒子里的近一半仙级冥岸花都给了他，大笑着让他大胆地尝试炼仙级丹药。
还调侃他是给他炼嫁妆。
只是细细想来......即便曾经是......如今却也不会是了。
内殿的大门已经距他只剩一步，淮羽阖了阖微酸的眼眸，缓缓把手放在了门上。
“......钟影，我来给你送丹药。”
殿内没有声响。
“钟影？”
依旧没有声响。
在淮羽想直接推门而进下一瞬，钟影的声音从殿内传了过来，听着有些怪异：“羽......我现在有事，你先回去，我明日去找你......”
“给你送完丹药，我就离开......仙王殿了。”
“不行。”内殿传来一阵呛咳，咳声压抑沙哑：“......明日，明日你再走。”
“钟影，你......”
“羽，你先回去，明日我去找你......”怕淮羽不听，钟影又补了一句，只是声音有些低怆：“我不会......不会阻拦你们，离开。”
觉得钟影的反应和声音都很是不对劲，淮羽没有动，“你现在究竟有什么事？我把丹药送进去就走。”
殿内安静了片刻，“总之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
“我不能进？”
“不......不能。”
淮羽的眼色顿变，在遇到钟影后，钟影从来没有阻过他进北殿，虽然他很少来，但是像这样殿门紧闭还不让他进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
淮羽心里有些黯然，又有些气闷，他把丹药放在殿门口，对着殿内道：“不打扰你了，丹药我放在门口了，你记得拿，我......和瑜儿要离开仙王殿了。”
“不行！”
淮羽话音刚落，钟影的声音突然压着淮羽话音的末尾传了过来。
淮羽没有听，径直对乔子瑜和段怀瑾道：“咱们走吧。”
“羽！”钟影沉哑的声音伴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撞来，棕色的殿门骤然打开，一道血红的人影摔在淮羽面前的地面上。
“羽......你先别......”
“你怎么了？！”淮羽的瞳孔霍然紧缩，一阵战栗骤然从心底蔓到指尖，“你这是怎么了？！”
钟影整件月白的衣衫被鲜血浸了个透，尤其是胸口和腹部，红黑色的血块凝固着把布碾成一团，一条衣袖空空荡荡，淮羽扯过来一看，里面的半条手臂已经没了，血肉模糊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你到底怎么了......”无知无觉的眼泪从淮羽眼里落下来，他整个人颤抖着趴在钟影的身旁，“钟影......你说话...说话啊？！”
“别......”钟影抬起完好的左臂抹去淮羽的眼角，久不跳动的心脏竟然缩了一下：“......别哭。”
“你到底......”
“羽......”看着淮羽为他落了眼泪，钟影又是难受又是高兴，他缓缓展平左手手指，道：“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红色的椭圆小果静静地躺在钟影手心。
“这是什么......”淮羽的声音有些含混。
“这是......仙级三阶的赤绽果。”见淮羽眼底有些疑忿，钟影艰难地笑了笑，哑声道：“赤绽果......可以解仙苍泪的沫毒......”
淮羽的动作霍然一僵。
“可以解仙苍泪的...沫毒？！”似是不敢相信又难以接受，淮羽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是为了去找它才......”
“对不起，。”钟影眼底颤动，霍然开口：“羽，对不起......当初若不是我算计了你，你也不会......”说着说着钟影突然哑了声，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不想......不想你离开这里后，因这沫毒......而死......”
“我希望你......离开后，能好好地......活下去。”
淮羽红着眼吸了口气，“你......到底去的哪儿？”
钟影不说话。
“是不是......鬼渊？”
见钟影不自然地缩了一下，淮羽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知名的痛楚突然攥紧了心脏，被艰难挤出喉咙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记得你说过......鬼渊是死灵之地最险恶的地方......仙王去那是十去九不回......”
“我还好好的......”钟影特意提高了声调，“羽......我还好好的......”
“你哪里还是好好的！”淮羽的声音有些发怒，取出一个药瓶里的丹药，塞进了钟影嘴里，“仙级二阶的冥元丹，勉强能帮你恢复一些伤势，快先吃些。”
钟影乖乖地张开嘴，冰冷的心底竟渗出几丝发暖的甜意，“羽，你说你没炼......嫁妆的。”
淮羽脸上闪过几分羞恼：“这......这不是嫁妆！”
看到淮羽的反应，钟影的心里更软了，像是被温甜的水浸化了，可是又突然想到淮羽要走了，亮起的眼底又不自在地黯了下来。
“羽......”
“嗯......？”
“你......”话未出口就已经知道了答案，钟影哽了哽，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
似是知道钟影想问什么，淮羽的面上也黯了下来，没再追问。
一旁的段怀瑾与乔子瑜对视一眼，酝酿了片刻终于开口。
“爹爹，我和子瑜不反对您和仙王......一起离开。”
“嗯......”看到钟影对爹爹是真的好，乔子瑜对钟影的感官大大提升，“爹爹......其实可以在芥子里载种满冥岸花，这样仙王他......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走了。”
“？！”虽然没怎么听懂，但是钟影的眼底霍然亮了起来，接着便直直地盯住了淮羽。
而淮羽......听了段怀瑾与乔子瑜的话，眼睛不禁微微睁大，神色放空，片刻后耳根一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