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手心,紧紧盯着他:“许公子。”
他恍若惘闻。
“阿青!”
我冲上去按住他的臂膀,沉声道:“他要被你掐死了。你要造杀孽吗!”
他定定许久,才突然一收手,风忽然停止,刘仁情跌落在地,痛苦的咳嗽,面上满是惊恐之色:“你,你不是大师,你是妖怪。你果然是妖怪。他们也是你害死的!一定是!”
许青不耐烦道:“闭嘴!”
他闭闭眼,似乎在忍耐什么情绪。大约实在捺不住,隐忍道:“我出去一下。你看着他。问清楚那些人在哪。”
我看着他匆匆出门。
把门一关。
外面忽然轰一声响……好像什么炸了。
我:“……”
刘仁情已然吓呆。
我走到他身边,按上他肩膀,心情有些复杂:“你要是不想像那棵树一样炸得连粉末都瞧不见。就老老实实交待。让你召集起来的那些捕头,到底在哪?”
他哆嗦了半天,才道:“被,被一阵黑雾卷走了。”
原来刘仁情怕死,昨晚我和许青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命人将县衙之内的捕快全集中了起来。大多都是随他从师爷做起的手下。他想着这下该高枕无忧。睡到半夜,却忽然被尿憋醒。
这一醒,尿都洒了一床。
原来正当头有个人龇牙咧嘴举着刀要朝他砍下来。
刘仁情反应快。蹬起一脚就把人踢了出去。以他那小身板,往常是踢不动的,但今夜那些人不知怎么回事,个个神情僵硬,身体也僵硬的很。虽凶横,却动作有些迟钝。才叫他在空隙中钻来躲去,纠缠许久。
刘仁情本以为今夜难逃一死,就在要被刀砍上时,却忽然想起来,他还有几张黄符,早早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也不晓得有用与否。慌忙之间拿出来,竟果真有用。那些失了心智的捕头像定了格一样,不动了。
我听得惊奇:“什么符这么厉害,你拿出来我瞧瞧。”
他不给。
我便道:“你以为区区一张符能抵多大用处。救得了你一回是侥幸,还能救你两回么。我也会画。我还比它厉害。你信不信。”
“不信。”
刘仁情斩钉截铁。
“……”
他继续道:“后来我便想逃出去。一出去才发现,天空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但仔细望去,却像有东西在动。”
我明白过来:“是你说的黑雾。”
“是。”刘仁情一脸颓丧,“那黑雾几次要扑向我,却不知碍于什么退了回去。后来他便将那些捕快给卷走了。”
碍于什么……我敲着额角思忖,这种厉害的道行,显然不是一张符能击退的。怕还是许青的法术起了作用。宋城竟有这种妖?总不会也是新来的罢。我瞧了眼隔了一扇门的许公子。他刚才大怒的模样还印在脑海中。认识以来,不曾见他动过如此大的怒火。
我急于将情况告之许青。便出门去找他。
他倒没走远。站在院中望着天空,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发呆,还是在想心事。
“问到了。”
还没走近他。许青倒先开了口,淡淡的。
“嗯。”我暗中瞥了他两眼,没从他语气中听出余威的味道。“想来这黑雾就是幕后黑手,当务之急是查清它从何而来。”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靠山问山,依水问水。踏着土地,当然就问土地。我还要先质问老头,是如何管事的,竟任由妖风作怪。
但是总不好带着许青一道去。
可要如何与他分开行事呢?我正想着如何开口。
就见他忽然侧目望向天际,皱起眉头,说了一句:“在这等着,不要乱走。”
便一挥袖子,化作一道青光而去。
……嚯。这回,是连飞都嫌慢了么。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上。
临走之前,不忘记把刘仁情提溜出来。
他甚是惊恐:“干什么!”
我冲刘老爷笑了笑,一扇子就把他敲晕了。
第24章 有凤不来(十一)
“土地!土地!”
“老头!”
我唤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我。无奈之下,只能道:“那就对不住了。”取了桃木小剑,就要往土里扎。一剑下去,好一个空手接白刃。
我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此刻才出现的白胖老头。
“非要本君这般你才肯出来。”
“嗨呀。帝君。你何苦为难小老儿呢?”土地皱着脸,在那嘟嘟嚷嚷,一回头,咦了一声,凑到我身边近看,“这不是宋城的县令么?他死啦!”
我一扇子敲上他的头:“什么死了。是晕了。”
刘仁情被我打晕后我把他提到这里,费了我不少功夫。如今往地上一扔,也算卸了一件货。我长舒一口气:“给你管了。”
土地怪叫道:“这,帝君,我可不管人啊。”
“你是不管。这一方太平你都不晓得管到哪里去。宋城来了个妖你还知道?”
我毫不客气道:“当心上头治你个疏忽之罪。别好好的宋城不呆,给你分到秣南那种荒凉的地方,就有你难受了。”
“……又不是头年来的。”
我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白胡子老头立马肃整神色:“我说这得怪帝君上回带的酒太香。老头喝了半坛,醉到今日才醒。要是上面问罪下来,岂非也是帝君的过失。”
“……”
我瞧了瞧他,他挺直了胸,明摆脸上写着我和你一根绳上的蚱蜢。
我只道:“好好好。”捋了把他的大胡子,“多的不说。你如今清醒了,告诉我这黑雾从何而来,是什么妖精,要如何对付。他害了宋城两条人命,现在还抓了一堆青壮男子。不晓得要闹出什么祸害。”
土地皱着眉头,嘶然有声:“我并未察觉有妖气啊。等会。”他凑上前,在刘仁情身上闻了闻,又在我身上闻了闻,思索道,“怪哉。”
我道:“怎么?”
土地肃穆道:“帝君还记得当日你让我查看泥偶。”
我点点头:“不错。”
他又道:“这三股气味如初一辙。”
说着,土地疑惑道:“帝君,你到底与谁有过接触?”
与刘仁情,与我,与那泥偶都有接触的妖,我不必多思量,一道翠白翠白的身影就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晃了晃脑袋,把那身影驱逐出去。不可能是他。张大海死时,他还没回来呢。
土地语重心长道:“帝君,须知小仙仙籍低微,即便如今帝君只是凡人,与你碰触过的人与事,却非我等微薄之力可获悉。你若不说,即便是拿桃木剑戳我,老头儿也是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踌躇许久,拧紧了眉头。
终于道:“其实本君先前认识了一只蛇妖。”
土地哦一声:“是何模样?”
“也只是我的猜测。”我囫囵道,毕竟连对方的尾巴尖也没摸过,不确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但应当不是他。时间对不上。”
土地却道:“帝君,你怎么糊涂了,须知仙妖非人,便是幻身也不在话下。”
他复追问:“那蛇妖如今在何处?”
我含糊道:“说是有事先走一步。哎,你别乱说,我还是觉得不是他。”
“是不是他,却非你说了算。你若不愿他沾上怀疑,更要查清真相啊。”
土地往日很八卦,此刻却十分不识眼色。本君明摆不想再谈,非得追问不停。
我不耐道:“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他看了看我,忽然道:“文昌帝君,你莫非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罢。”
我震惊道:“如何可能。你想多了。”
“我想什么了?”未成想他反问我。
我一时语塞。
“我尚未说,帝君就说我想多了。敢问帝君与我想的是同一个意思吗?”
土地长长一叹:“老头也不想信。”他指着我的脸色,“可是不比你们在上面,个个清心寡欲,我与凡人接触太多了。你这神色,换了谁谁信你没点什么啊。”
我:“……”
早先我便说过,妖精一类,多容姿过人,善蛊惑人心。定力不够的,瞧了一眼便沉沦在他们的颜色之中,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但我又不是正常人。固然许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我与他也是不可能的。
待将文武昀的事处理完毕,候着他归了天位。我便将功补过,功德圆满。届时再去过我的逍遥日子,爱赏花赏花,爱栽草栽草。
许青……
他资质过人,且瞧着与一般妖精不同。想来必成大器。定定心心的,说不得能在天上担个一官半职,得帝王重用。
我重重叹了口气,谴责了自己一声,想这么多有用没用做什么。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你说罢。”我问土地,“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事情真假,当面问,总比疑神疑鬼要好。
土地思量了一下,拿小眼睛瞧我:“你……当真要看呐。”
“……”
嗨让我查的是你,询问的也是你,这么反复无常,当我没点小爆脾气是不是?
大约是看我眼睛一瞪撸起袖子,怕我动手。土地连忙笑道:“莫气莫气。帝君所查之人姓甚名谁。只要他在这宋城地界上,老儿就能把他给你弄出来。”
早说不就成了。
“他叫许青。”我说。
“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