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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的动作很快,一周之后,浩浩荡荡的一队车队便驶出了皇城。
这所谓的行宫其实不是褚雲辰着手让人建造的,而是前朝聿朝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当时赵奕泉贪图享乐,便想在这绿影环绕的天林山修建一座辉煌华丽的行宫,只是行宫还未建成,赵奕泉便失了帝位。褚贺登基之后,城中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暇顾忌这里。直到褚雲辰做了皇帝,这才将这间几乎是黄金打造的行宫做了修缮,将行宫中多余的装饰雕刻统统卸下充盈国库,而行宫本身则被保留了下来。
何文渊一踏进这避暑行宫便感觉到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闷热消散不少,脸上神色也舒展几分。再往里走,穿过前厅,庭院里大片大片的翠竹绿荫便出现在他的眼前,迎面带来一股淡淡的清香。不远处,山涧溪水的声音叮咚作响,当真一副世外桃源的美妙景象。
默默跟在身后的褚雲辰见何文渊两眼放光,便知这决定做得是对的。只是,他又想起一周前影卫的汇报,眼神便暗下几分。
希望事情别向他所想的方向发展。
看着庭院里向溪涧张望的何文渊,褚雲辰眼神复杂。褚钰的事情没有人证,虽然有人看见当时二皇子落水时何文渊就在塘边,却没有人亲眼看见。只是,他纵然将这样的证据摆到百官面前,也是无法得到认可的,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大臣对何文渊这个男后产生不满。
是夜,褚雲辰将何文渊搂在怀里,无意间触及他的小腹,入手的感觉倒是有些奇怪。
似乎,这人是胖了些。
褚雲辰没有多想,只当是这几日何文渊吃得多了,他倒是听闻这段时间御膳房送到永宁宫的吃食比以往多了些,他也乐得将人喂得白白胖胖。当他正想阖眼睡去时,门外细微的响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心翼翼地抽出枕在何文渊头下的手,褚雲辰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殿外。
床上的人对此一无所知,这一夜,他睡得格外的沉,就好像整个身子都陷进了泥沼里一般。
“启禀陛下,天京城守卫有异动,寿王的军队已经朝天林山行进了。”
褚雲辰眼中带上了冷意,下令道:“去通知大将军。”
“是。”
抬头望着圆月,褚雲辰的眼中既有失望也有痛心。
三弟,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吗?
次日清晨,何文渊迷迷糊糊的醒来就发现殿门被人从外面控制了起来。疑惑地问着身边的谢必安:“这外头怎么了,昨夜出事了?”
谢必安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事的瞅着何文渊,确定这人的确是在问他昨日的事情,这才开了口:“昨夜皇帝接到密报,寿王带兵要来围剿这天林山行宫。这不,行宫里的侍卫都严阵以待,一大部分守着宫门,另一部分就都在这殿门外了。”
何文渊一听便想起身,却被谢必安按住了肩,道:“大人,你就别掺和了,这凡人间的事情,你插手太多不好。况且临行前,月老叮嘱过我了,让你少动,少操心,这男仙孕子与凡间孕妇差别不大的。你看你昨夜都已经睡得啥动静都听不到了,还有精力管旁事?”
何文渊推开谢必安就去开门,果然见到门外站着满满一排的侍卫。也不管侍卫的阻拦,他便要去前殿瞧个究竟。并不是想出手帮助,只是想着让那人在自己的眼里就好。
跌跌撞撞来到前殿,出现在他眼前的便是当年那个身披铠甲,驰骋沙场的褚雲辰,褚家的二少爷。手中的利剑依旧是那把,严肃的神情却比以往更具威严,他的眼里还是那般澄澈,带着淡淡的忧伤,何文渊一不小心看出了神。
“怎么出来了?”
褚雲辰觉察到锁定在他身上的视线,便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穿着单衣就跑出来的何文渊,连忙上前,卸下自己的斗篷罩在那人身上。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像那年一样借阴兵……”
何文渊话还没说完,褚雲辰便想到了当时攻打天京城的那一次,这人是如何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怀里。当即脸色就不太好看,只得搂紧披在那人肩头的斗篷,道:“不用,朕的兵足以应付。”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士兵整齐的脚步声,褚雲辰正想独自上前却被何文渊拽住了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皇后也是个男子,曾经也在战场上出过力的。嘴角扬起笑容,握紧了身旁人的手抬步向殿门走去。
打开宫门,果然见到多日不见的褚阳率领千军堵住了上山的道路,而他则骑于马上,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俩。何文渊虽不知这褚雲辰心中如何打算,怎的就这般走出行宫,但也没有阻止。
“三弟。”
“二哥。”
褚阳并没有以皇帝称呼褚雲辰,在他心里,纵然褚雲辰做了皇帝,依然是他的二哥。只是如今走到这一步,他咬着牙也想把当年的事情问个明白。
“这么多年,你可查明白了?”
褚阳咬了咬牙,没有立刻回答。
“三弟是不是握着指证朕是当年元凶的证据?”
“当年……是二哥你袖手旁观!若不是你那一瞬间的犹豫,大哥怎么会……”褚阳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止住了自己的咆哮,恨恨的说道。
何文渊听到这里哪里还会不明白,这两人在说的分明是当年褚凌天之死的事情。他悄悄松开了握着褚雲辰的手,他记得,那时为了能够将褚雲辰尽早抬上皇位,是他去掉了《生死簿》上褚凌天和褚贺两人来自天尊的庇护法术,那一夜,也是他扯住了褚雲辰的衣袖,让他有了一时的迟疑。
褚雲辰显然没有觉察到身边人的异样,如今在他眼里的只有那个站在他对立面指责他的三弟。早在之前影卫传消息说寿王底下有动作时,褚雲辰心中便是一片冰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弟弟是如此看他。
“大哥是我的同胞哥哥,我怎会……杀他。”
褚雲辰连话也难以说出口,当日失去兄长的痛一直留存在心里,令他久久难以释怀。他今日选择了与褚阳面对面说话,就是不希望与这个自己唯一留存于世的亲兄弟兵戎相见。
“你为了皇位,自然不会把亲情放在眼里!”褚阳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他何尝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他搞错了,只是证据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认,“二哥,你做了那些事,就应该知道你我二人会有这一天。”
“……三弟,你就是这样看二哥的?”
褚雲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岂料一支飞剑突然直冲着他射来,他正想躲闪,而一旁的何文渊动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打落飞剑。褚雲辰立刻将人护在身后,却不知这人手无寸铁是如何止住了飞剑。
“保护帝后!保护帝后!”
本来受了皇帝的命令守在一旁没有动作的侍卫长见皇帝差点受伤,哪里还会装木头人,即刻指挥为数不多的士兵将帝后护在身后。褚雲辰见何文渊在接下飞剑之后脸色便有些苍白,也不多言,打横抱起人就往里走,再也没有给褚阳一个眼神。
褚阳显然也对此始料未及,转头猛地盯向射箭的那处。那个因紧张过度而脱手的士兵吓得缩了缩脖子,只想找个地洞往里钻。只是事已至此,褚阳也明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暗了暗眼,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何文渊很紧张,他虽然不清楚侍卫到底有多少,但是就他感知的情况看来,绝对不超过两千人,而一旁的褚雲辰显然并没有向他求助的意思。难道是留有后手?
正想着,他突然感知到更远处有一队兵马正往这里赶来。
的确,那一队有条不紊的士兵,便是前一日褚雲辰派影卫去找的尤大将军的部队。
黄昏时分,这闹了一整日的刀枪声便弱了下来。何文渊这才将心吞回了肚子,这才恍然发现自己腹部一直在隐隐作痛。褚雲辰见他难受,又想着要与褚阳单独谈谈,便唤来谢必安将人先送回寝殿。
不多时,硕大一个前殿里,只留下褚雲辰和褚阳两人。
第46章 答案
站在殿中的褚阳早已失了晨间在马上的威风, 整个人都是腌的,他的身上沾染上了血污, 头发凌乱,哪里还有皇族的高傲样子。只是, 他的眼睛里依然透着挣扎、愤怒和不解。
褚雲辰看着他半晌,道:“褚阳,你真是……你宁可相信那些旁人的话, 也不愿亲口来问朕!”他几乎是咬着牙狠狠骂道。
说着, 将手边台面上的书信文件重重摔在了褚阳面前的地上。几页轻飘飘的信件砸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褚阳顿了顿,还是弯下腰拾起了那些纸张。
“这几年,你以为只有你在查太子遇刺事件吗?”褚雲辰不顾褚阳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冷声继续说了下去, “还记得当初皇帝下诏要褚家军镇压北边农民起义军的事情吧。大哥与朕的队伍汇流时,正值贼人偷袭于朕。虽然偷袭之人被朕当场处死,却没能动到幕后黑手, 当时的宰相吴佑德。也就是……你的亲外公。”
褚雲辰口中的“亲”字说得特别的重,褚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双手一颤,差点连薄薄几页纸都没拿住。他手中这几份发黄的书信,分别是当初偷袭褚雲辰驻扎营地的时间地址,当年婚礼的时间以及平王府的地形图。这些,都是他没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