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被母夜叉唤回神,何文渊这才发现他俩已经站在了鼎殿中最大的炉鼎面前。何文渊瞥了眼先一步被压到鼎殿的女鬼,发现她已经又变成那副空洞的模样。
炼制阴牌说难也不难,每投入一个魂魄便要炼上一个时辰,投完千个魂魄之后再连续烧上七日才能炼成。这十日还是用天上的时间计算的,并且还得用太上老君炼丹房中的三昧真火炼制。这将一千多个魂魄带上天庭总不是一回事,何文渊思来想去,便打算先将百个完整的鬼魂炼了,再带着残魂上天庭找太上老君帮忙。
这一个个眼看着鬼魂就快投完了,最后一个便是那有些疯癫的女鬼了。许是她之前表现得太过顺从,拉着她的鬼差并没有多用力,倒是没把人推进炉鼎里。
“大人,若是有机会,替我对阿莫说一句,此生,我不悔。”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纵身跃入熊熊烈火之中。
这倒是令何文渊有些发愣,她的意思难道是让他这阎王去人海茫茫中找到那个早已经不知道投胎了多少回的凡人“阿莫”?不悔什么?不悔爱上,不悔杀了他?
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何文渊决定还是不去想了。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他一个挥手将还在燃着的炉子收进了特质的乾坤袋中,一个飞身去天庭找太上老君去了。
必须快去快回,他并不觉得那凡间的黑白无常能够蒙骗褚雲辰太久。
急匆匆来到炼丹房,果然看见老君仰躺在一旁的垫子上小酌着清酒,见到何文渊也不显惊讶,反而是拂尘一挥便点燃了房中央那巨大的炼丹炉。
“来了?将东西交给本仙就行。”
何文渊掏出袖中的乾坤袋交给老君,心里还在疑惑怎么被他知道了来意,还一副就是等着他的样子。
老君见何文渊不解的眼神,笑弯了眼,道:“阎王不必多虑,此事本仙已经知晓,七日后再来,你且先回凡间去吧。”
何文渊满脑子问号地谢过太上老君,便匆匆往天京城敢去。身后太上老君瞧着那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唉,不知是姻缘还是孽缘。”
紧赶慢赶,等何文渊到了凡间的时候,距离他离开平王府也已经有近十日时间了。他一回府便看见褚雲辰脸色阴沉地坐在院中喝酒,心里一沉,想来是被发现了。只是不知是何时被发现的。
褚雲辰已经一连坐在这院中“赏月”了数日了,每过一天,他心中便是焦躁一分,这桌上的酒瓶每日在换,他要等的人却依然不见踪影。今日夜里,终于是将人等回来了。看着夜色中那人明亮的双眼中带着疑惑,他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去哪里了?”
何文渊抿了抿唇,突然就不想用谎言来搪塞这人,便选择了闭嘴不谈,转身便想回自己的房间。这几日来他为了看住炉火不眠不休,现在整个人头重脚轻的,难受的紧。
褚雲辰哪里肯就这样放人离开,借着酒劲一把抓住何文渊的手,猛地将人往屋里带。
都说醉酒的人没力气,何文渊倒是不觉得,他挣扎了几次也没有逃开褚雲辰的手,就这么被人一路拽回房中。
一关上门,褚雲辰便将人狠狠压在了桌上,眼神哀痛,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我?”
何文渊看着身上人悲伤的表情,心中不忍,暗想道:你以后便会知道的,我想要的,我根本要不起。
可是这话在舌尖一转仍然被何文渊咽了下去,再出口时便已经变了味道。
“褚雲辰,你清醒一点,放……唔!”
似是再也无法忍受那双永远不会回答他问题的嘴,褚雲辰狠狠地咬上那双在他眼中抖动不已的唇瓣,像是孩子在用尽全力地发泄着自己被忽视的不满。
何文渊被桌子卡得难受,便推攘着想要起身,哪里知道褚雲辰突然间凑近他的脸,对他的唇一阵啃咬,简单而又粗暴。很快,两人口中就被血腥味充斥起来。
何文渊心头巨震,奋力推开身上的人,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宁静的夜里,这一声巴掌是多么的响亮,打得两人均是一愣。
这一下似乎是将褚雲辰打醒了,何文渊看着眼神回归清明的人,收回了还在颤抖的手,也不去看那人迅速红肿起来的侧脸。
“……”
“……”
直到褚雲辰摔门离开,何文渊也再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在那人渐行渐远的脚步中靠着桌脚缓缓地蜷起了自己的身子。
第37章 两年
维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多久,何文渊这才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出来。”
只见两个人影从阴影中显出身形,俨然是黑白无常两人。被抓包的谢必安讪讪一笑,正想开口便被何文渊抢了先。
“天尊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必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原来一切都毁在了谢必安的贪吃上,以往何文渊对凡间饭食需求不大,只是这几日突然开胃将饭菜吃了个精光,便被烟羽报到了褚雲辰耳朵里。所以当褚雲辰打开房门看见吃撑的谢必安时,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行了,你们先下去。”扶额听完了谢必安所说的话,何文渊沉默半晌就挥退了两人。
退到屋外的谢必安心里还有些侥幸,他还以为看到那一幕会被杀人灭口,却没想到居然连一点惩罚都没有,就这么把两人赶了出来。担心何文渊反悔,谢必安便想拉着范无救赶紧离开,回头便看见那人瞅着紧闭的房门面露担忧。
“无救,你看什么呢?大人又没事。”
“大人,心情不好。”
谢必安有些惊讶,平日里要这人说一句话都要他都上半天,今日竟是这般便开口了。听他说的这话,谢必安想了想也赞同地说道:“也是。大人一个男人居然被咬破了唇,心里肯定不舒服的,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被无故波及。”说着便拉着范无救的手要离开。
对于谢必安的话,范无救并没有反驳,但是他心里却是明白,方才他分明看到大人衣袖处一小块水渍,和那被夜色掩盖住的通红的眼角。
而那头,离开的褚雲辰转头便要回书房,却正好遇上来找他的鸢儿。看着眼前甜美可人的姑娘,褚雲辰心中便有了气,便同意了鸢儿一同就寝的请求。
躺在床上的他搂着怀中柔若无骨的身躯,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双在夜幕中依旧闪亮的眼睛,今夜,是他给那双眼睛染上了伤痛。可是他忍不住,一想到当初那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年,他便通体生寒,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会因此做出些什么来,就怕他哪一天一去不回。在见到那人的那一刻,他曾经应以为傲的淡漠与自持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想了解他,知道他的过去,却也舍不得当真逼着他说个清楚明白。
满脑子乱糟糟的想了许久,褚雲辰还是在渐渐涌起的困倦中深深睡去。而一旁一直睡着的姑娘则睁开了双眼,那分明是一双清明的眼睛,没有一丝迷茫。
鸢儿轻手轻脚地攀到褚雲辰胸前,对着他的嘴小心地吸收着从那人体内溢出的仙气。只见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嫩滑,周身都围绕着稀薄的雾气。待雾气散去之后,鸢儿才心满意足地挣开了眼,将身子再一次窝进了褚雲辰的怀中。
摆弄着沉睡男人的头发,鸢儿陷入回忆之中。还记得当初何文渊离开之后,她便魅惑了那起义兵头子,帮助褚雲辰平了动乱,之后便以此要求褚雲辰娶了她。原本只是想着靠出卖身体能够换得源源不断的仙力供她修炼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直到洞房那天她才发现这人对她并没有意思,更没打算碰她。
如今这人虽然时常来她这里过夜,他也是纯粹的盖上被子睡觉,若不是清晨偶尔的尴尬,她都还以为堂堂仙人不行呢。不过这倒是便宜了鸢儿,什么也不用付出便得了这样一个“炉鼎”,一开始她还有些惴惴不安,后来便也释怀了。
不是她不愿付出,是褚雲辰不要。
怀着这样的想法,鸢儿喜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褚凌天一个月前的猝然离世对刚刚稳定下来的大祁王朝造成了极大地影响,而对皇帝褚贺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皇帝在失去大儿子的痛苦中回不过神来,他的身子也以极快的速度衰老着。哪里知道,仅数月,褚贺便像是一下子老了数十岁,全然没了当初征战沙场时的锐利眼神。
陪在他身边的皇后褚吴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怕这个看似顶天立地的丈夫不知哪一天便会轰然倒塌。过了年关,褚贺到底还是将褚雲辰封作了太子。又使得那些群臣拿褚雲辰取了男子做正妃这件事大做文章。不胜其扰的褚贺身心俱疲,一病不起,从此太子褚雲辰便担起了监国的任务。不出一年,思儿心切的老皇帝便追随儿子去了,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褚雲辰要将褚凌天的孩子褚朗诣当做亲生儿子教养。哪知这一道诏令更是弄巧成拙,仅七日之后,孩子有了照拂的前太子妃褚方氏便心满意足地随了老皇帝的脚步,去奈何桥边寻夫君去了。而那个孩子便被褚雲辰直接作为自己的嫡子带到了何文渊的身旁。同时,那被人遗忘在皇宫中的太上皇赵奕泉也在这两年中的某一天驾崩了,待人发现时,尸体早已腐烂的不成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