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会儿,程老三家的急了,直接说道,老三都说了,你个老不死的当初趁乱搁刘地主家摸了不少东西,金镏子啥的全都缝进了枕头里,你就打算都留给老大家。说着,还要去抢枕头,这就把老太太惹急了,两人撕吧起来,正好成老大进来,一看他娘被欺负了,哪里能干,于是,这一锄头就把人砸倒了。
这事儿一闹大,自然就闹到大队上了,程老三家的,当时就给砸吐血了,大队肯定得问到底是咋回事儿啊,这程老三家的疼极了,再加上老太太护着自家儿子说话,她就把事情说了,看到边上的红卫兵,干脆喊道,要揭发检举自己婆婆是羡慕资本主义的革命背叛者。
正好这时躲出去的程老三回来了,就听到他媳妇儿喊了这么一句,气的上去就给了他媳妇儿一巴掌,然后气急了说道,搁屋里的时候,我咋告诉你的,在家咋闹都行,出去了,这事儿一个字儿都不能漏?
我们大伙这才知道,闹了半天,这源头还是在程老三这儿,再一联想到,以前,程老三家的去占别人家便宜或者干什么的时候,回回都是程老三家的吃亏了,或者碰到硬茬子了,他才恰到好时的出现,然后赔礼道歉说小话(说好听的)最后事情不了了之,大伙也就看在他的面上自认倒霉了,这样一看,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了。”
我问道:“那这捅出去了,一家子不都完了?”
王立秋摇头道:“本来是这样的,但是老太太的大闺女脑子转的快,她嫁的人家跟程家就隔两户人家,一开始是过来给老太太撑腰的,在程老三家的说这事儿的时候,她就绕进屋把东西掏出来放怀里了,然后把老程头活着的时候留下的东西给塞进去了。”
我赞赏道:“倒是个有脑子的。”
喝着酒的王胜利冷笑道:“有没有脑子我不知道,但是这成家男女老少都是只认钱的,我却是知道的。那会儿,我正好帮我爹给二队儿送东西,看到程大妮倒换东西,我还帮着遮掩了,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咱们也不希望哪家真挨斗了。
但是,事了的时候,程大妮却根本不承认自己换了那些黄货,一口咬定自己没动,你说,当时又不是我一个人看着了,但是,人家就说没动,你能有啥招?再折腾一趟,把革委会的再整过来?他们到现在也一点儿来往都没有。”
临到点的时候,我们一起把孩子们送到了村长家,村长媳妇儿正坐炕上糊火柴盒,就是去火柴厂领盒子回来,然后用膙子把接口接上,据说糊火柴盒的钱,就够家里买盐的钱了,这时候的妇女,不管农村城市的,多少都会接点儿这活补贴家用。
我刚打了声招呼,就听到外面敲锣的声音,王胜利赶紧招呼我和王立秋去看批、斗会,我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过去“学习”表态,绝不和坏分子同流合污。
这次被□□的主要是有文化的“臭老九”,一般专指老师,说实话,那时候的老师是真的负责,可不像现在的老师这样,不上货,回头就收拾你孩子,然后,课堂不讲有用的,全指着课后辅导班,要是斗现在的老师,估计十个里也找不出几个冤的,但是那时候的老师,绝对担起了传师授业的重担。
另外有两个是地主,据说,是因为总共就找出了这十八个臭老九,为了凑个整数,这才拉来两个地主陪、斗。
这些牲口的折腾人的手段多得是,跪砖头,脖子上挂砖头等等,突然,这些人解开其中一个地主的绳子,打算扒光他的衣服让他滚钉板的时候,他突然跳了起来,搂住一个坐在一边笑的男人的脖子,死死地咬住就不撒口。
我身边的王立秋小声的跟我说:“这人可真冤枉,什么地主啊,之前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在桥洞子里围些捡来的破被护啥的,后来跟人打下手学会了修鞋,赶着慢慢攒钱,前两年时候买下了一间房子连带两亩地,正打算讨房媳妇儿的时候,被人惦记上了,就是他咬的那个人,说他是地主,借此机会进了批、斗小组,天天跟着打砸抢。”
王胜利在后面怼鼓了他一下,呵斥道:“给我闭嘴,也不看看在哪儿,就啥都敢说。”正好这时,那边都去拉那个倒霉的“地主”,但是,无论是棍子砸还是怎么的,那人就是不松口,直到一个革委会的拿起棍子砸在那人的后脑勺上,那人才软软的倒了下来。
但是那个被咬的也没好到哪儿去,明显是被咬破了动脉,他用手竭力的捂着伤口,现场一片混乱,接着就听上面喊着:“你们村卫生所的大夫那?快点儿叫大夫啊!”村长找我,我特意拉着王立秋往人群里钻,跟着骚动的人群来回走动。
我知道那人若是抓紧救治,还是可以活下来的,因为这些人刚才残忍的硬打下了那人的门牙,我也知道医生本职就是救死扶伤。但是,这样的牲口们,我真的希望多杀几个。
第24章
按照被咬伤的人的伤势,他只能坚持5到7分钟,所以,跟着慌乱人群乱跑了十多分钟才被村长找到的我,到了近前,理所当然见到的是一具尸体,至于那个倒霉地主,被一棒子砸碎了头骨,自然是早就不行了。
一场批、斗会死两个人,原本在革委会那些人看来,不过是正常情况,顶多啐一句晦气就算了,但是,现在死的人里有了他们的人,他们立即就怂了,甚至看着那倒霉地主,到死都圆瞪着眼睛狠狠地看着他们。
另一个地主满脸恨意的看着一旁坐着的那些原本耀武扬威,此时却惶恐不安的领导们,敛下了嘴角嘲讽的笑意,趁着人群慌乱的时候,他滚到刚刚混乱时摔碎的碗茬子处,将碎片攥在了手里,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却下意识地帮他遮挡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态到底是什么。
太阳已经落山了,阴暗下来的天色,加上那人颈动脉喷溅出的血和从倒霉地主脑袋里流出的黄黄白白的东西,越加的渗人,村民们大部分都吓得跑了,还有一些趴在道边干呕,这些人全都怕的跟要散架似的,把村长和村支书叫了过去。
指着后面四个病病歪歪,眼看着再折腾一次就可以直接去阎王殿的人道:“这几个留在你们村改造,千万不要有所不忍,他们都是罪人,必须吃了苦头才能痛改前非。”村长和村支书点头答应之后,那人又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这两具尸体一会儿找人,拿两张草席子裹一下拉去后山埋了。”
这些人说完,直接拉着剩下的臭老九和那个地主跟火燎屁股似的就跑了,村长招呼了几个人过去帮忙埋那两具尸体,我将村长拉到一边问道:“叔,这些人您打算怎么办?”
村长从腰间处拿出别着的烟杆,点上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然后说道:“这还真没着落,不说那俩老的都有些迷糊了,就是那俩年轻的,我都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活过这两天,按理说,他们都得送牛棚子里去,但是,咱们村就我家一头牛,哪有什么牛棚子啊。”
我想了想说道:“村长,咱们村可是有不少孩子,这里连个像样的老师都没有,你让那个知青教孩子,我头两天路过的时候,她连字都教错了,这些孩子以后能不能正确写出来自己名字,我看都是个问题。”
村长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叹气道:“那你说咋办,你不会是想要让他们教娃子们吧?那咱们村被检举的话,谁都别想好了。”
我摇头道:“那怎么可能,我的意思是,这些人要是直接死了,晦气不说,咱们也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吧,今儿晚上先送我那卫生所去,我给看看,好歹先把命都留下来,暂时他们这身体也干不了啥,就让他们给我搬药晒药,明天让人在我卫生所后面给搭个窝棚,然后我劝着他们写好认罪书,这谁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村支书在旁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问道:“小俞大夫这是有什么打算?”
我叹口气说道:“我那卫生所天天也没有什么事儿,我看还不如这样,谁家的孩子太小,帮家里干不了活,还得拖着个人看顾着,还不如送我那一起瞅着,还能节省出劳动力,我也不用因为天天白拿工分心里过意不去。”
村支书和村长低语道:“娃子们还得读书识字儿,不然,这一个个的都跟小牲口似的,除了打砸抢啥也不会,早晚得出事儿,咱不说别的,这识字了,出去也省的被骗,还有,上面发下来的文件,咱们个人要是认识,也用不着求人给读给解释了。”
村长把烟杆啯的吱吱直响,半晌才说道:“中,正好卫生所后面就是生产队的猪圈,在那给他们盖上窝棚也不比住牛棚强,上面也不能说啥。回头,我再让人搁卫生所墙边盖个屋子,正好小俞还懂得怎么调理娃的身体,咱们从大队里拨点儿粮食,也就够这些娃们嚼用了,省出来的人力还能多下地干活,多打出来的粮食也能让大伙年底多分点儿。”
我想了一下又说道:“村长,这要是就给他们安排这点儿活,村里的人,尤其是那些知青,肯定早晚得说闲话,那这么的吧,我出钱咱们抱几头羊,让这些人给养羊,然后,这羊的羊奶,我就用来给这些孩子们补营养,以后要是有多,就分给村里的孤寡老人喝点儿,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