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灵荆摸了摸下巴,暗自琢磨着。
第20章 绣球
一阵阴风吹过,祁亦思背后发凉,望了眼沉闷的黑云,长叹了声:“要下雨了,没有太阳出来,可惜·······”
他话音未落,后方那桌独自坐着的粗衣男子一拳捶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要个什么鬼的太阳!没晒够啊,不怕晒死啊!还要不要人活了?!什么光都不要,都给老子滚蛋!”
祁亦思尴尬地站起身,连连道歉。
这时,一个脸上褶皱杂多,眼窝较深的老人走了过来,他手负身后,微微一笑时,自然溢出亲和之气,但一冷下脸,便显得有些阴冷。
他呵斥道:“你在闹什么,远来是客,还不道歉。”
那男子一见来人,脸上虽有余怒,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跟祁亦思道了声歉。
老人温和一笑:“我是这的镇长,姓张,刚才对不住了,多多包涵,前几月我们镇遭了烈日毒晒,储存的井水都用了个底朝天,大家都盼着赶紧下雨呢。”
祁亦思听闻,瞬间涨红了脸,连声道歉。
镇长轻摆了摆手,浑浊的眸光动了动,“我们这小镇几乎与世隔绝了,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祁亦思一顿,想着顺道问问那修士的下落,不过还未开口,便被余灵荆一拍肩膀打断了,“我们出门游历,斩妖除魔,一路向北,无意间闯了进来,多有打扰。”
张镇长了然一笑,亲切道:“既然来了,便多待些时日,我们镇虽小了些,但向来热闹,你们可去随意逛逛。”
余灵荆点头,在街道闲逛,品茶赏花听曲,当真样样都没撂下。
不过其他人没什么兴趣,祁亦思和谢晚枫在中途去客栈休息,萧幽玫跟洛云菲对街边小摊上的稀奇香粉更感兴趣,留在那跟摊主畅聊起来,慕信和齐诚也不知半路去了哪。
最后只剩余灵荆、陆沅修和郝花铭。
余灵荆抱着后颈,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前方郝花铭忽地一声大喝,“灵荆快来,这好热闹啊!”
余灵荆赶紧飞奔了去,却见一座雅致小巧的阁楼下,一群年轻男子在那嚷挤着。
“给我,给我!”
“这边啊!看看我!”
“沁莲啊,我可等了你十年了!”
二楼雕花栏处,一名身姿妖娆,穿着红纱裙的女子,如玉的手上持着绣球,娇美的脸蛋上挂着轻笑。
她身后立着两名侍女,也是眉清目秀,肌肤雪白。
其中一名道:“小姐,怎么还不丢,今日又白戏耍他们么。”
单沁莲扫了眼下方,懒声道:“不是我戏耍,是这些歪瓜裂枣看不上,可惜啊,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另一侍女道:“听说今天来了几个挺俊的年轻修士,小姐应该看得上,可惜······”
单沁莲手持绣球转悠着,假意抛下,下方顿时响起一番嚎叫。
有人配合,她便一遍一遍逗弄着,只觉甚是有趣。
“走,我们也去凑热闹!”
郝花铭一声招呼,拽着余灵荆趁着空隙挤了进去,三人迅速混入拥挤的人群中。
“好妹妹,这边丢啊!哥几个可是一表人才!”
饶是余灵荆脸皮坚如磐石,也架不住郝花铭这城墙般厚重,这样吆喝实在有失风度。
他想转身就走,不过身后陆沅修堵着,只能另寻别处突围。
众人忽然齐声尖叫,拥挤的人群霎时炸了般狂欢起来。
郝花铭眼看绣球笔直飞来,撕破嗓子般大吼道:“艹!过来了!余灵荆快接!”
“接个屁!”
余灵荆快被挤成小饼干了,唯一空隙处竟然是身后。
他正要没节操地靠上去,脚下忽然像是被人拉了下般,他猛地一个踉跄,直接撞上陆沅修胸膛处,接着前方一个缠着红绸的圆球,咚的一声撞入他的怀里。
余灵荆:“······”
他一抬看上方,略施粉黛已是万分娇美的女子,冲他挑眉轻笑,红唇微启:“来啊。”
余灵荆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周围哄闹声骤起。
“抢到了!小兄弟好本事!恭喜恭喜啊!”
“妙哉,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今夜洞房!今夜洞房!”
郝花铭在那捧腹大笑,毫不犹豫地落井下石,“灵荆啊,做兄弟的先恭喜你一声,对了,别做负心汉啊,接到了绣球就要负责!”
“什么?接到绣球就负责?!”余灵荆瞬间炸毛了,“小爷不干!”
他迅速转身,一把将绣球塞给陆沅修,“是你的了!交给你了!!”
余灵荆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以平生最快速度溜走了。
陆沅修盯着手中突如其来的绣球,神情有刹那间的崩裂。
“诶,换了人,这个也不错!”
“小兄弟好俊,可以!我同意!”
“今晚成亲!今晚成亲!”
陆沅修脸上散着寒霜,望向正在火速溜走的身影。
余灵荆若有所感,脚下一扑腾,差点来了个平地摔,他一边在心里默念对不住,一边毫不犹豫地加快速度狂奔。
客栈内,谢晚枫小憩片刻,正穿上衣袍,房门被砰的撞开了。
他一惊,却见余灵荆一脸惊恐的跑进来,宛如身后有饿狼追击,甚至连鞋都没脱,便嗖得钻入被窝里,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他躲在里面,闷声嘱咐道:“你快出去,假装我不存在,千万别把我供出来了哈。”
谢晚枫不明所以,但仍照做了,出去时还贴心地掩上了门。
谁知他刚一转身,便见过手持破荆的陆沅修,脸上寒意犹如冰霜覆盖。
陆沅修:“他在里面。”
谢晚枫轻笑了下,“谁啊?”
“余灵荆。”
“哦。”
谢晚枫点了点头,接着便让开了,“在呢,你去吧。”
假装自己不在中的余灵荆:“······诶?”
这不是他认识的谢晚枫!
余灵荆伤心了,迅速从床上翻下,准备跳窗而逃。
谁料他一开窗,一把铮亮的灵剑悬在那,正散着锐利冰冷的剑光。
后路被断,余灵荆干笑了两声,慢慢地转过身来,“我可以解释······沅修兄,饶命!”
是夜,余灵荆闯进郝花铭的房间,将人暴揍了顿。
郝花铭摸了摸肿起的脸颊,轻嘶了口气:“哇,你有气不打正主,竟然来揍兄弟,这是人做的事吗?”
余灵荆碎了口:“呸,要不是你拖着我,我会接那绣球么,小爷一世英名都毁了,不揍你揍谁?”
郝花铭眯起眼睛,左瞧右瞧的看了看余灵荆,竟然没发现一点伤,顿时啧啧称奇。
“今儿你走后,把烂摊子都交给了陆沅修,我见他当时一副想杀了你的模样,你是怎么在他手下毫发无损的?难不成······你用了色相?哈哈哈!”
郝花铭笑了会,突然意识到余灵荆竟然没反驳他,顿时惊呆了下巴。
“诶,你真用色相了?!不对,你那色相有用吗?”
“要不试试你的?”余灵荆碎了口,“你懂什么叫战略么,懂什么叫放烟雾迷惑对手么,我就是深知此道,所以只靠动动口,就让陆沅修荒而逃。”
郝花铭惊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虚心求教道:“愿闻其详。”
余灵荆一挑眉:“简单啊,我就问了句——‘你真不知道我为何要把绣球丢给你,而不是别人吗?’”
郝花铭先是不解,细细思索品位了番后,顿时瞪大了眼。
“你这是?!”
余灵荆扬了扬下巴,眉宇间透着几分得意:“我当时可严肃认真的问了,失落又低沉,一般人只要稍加连想,便能······咳,反正他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夺门而出。”
“啧,你这胆有些大啊。”
郝花铭低声道,似笑非笑地抬眸,“其实我也想问,你干嘛要特意转过身把绣球给他,你该不会······”
余灵荆被问得一噎:“当、当然是他离我最近,我的天,嘶,你在想什么呢,该不会被我揍傻了吧,我走了,回去睡觉。”
余灵荆火烧屁股地起身,一打开门,空气忽地一凉。
他望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陆沅修,面如死灰地笑了下,感觉死期将至之际,“巧啊。”
陆沅修面无异色,维持着一贯冷淡样,他道:“镇上今晚举行一场丧礼,我们商量了下,准备跟过去。”
余灵荆心底发虚,立即点了点头。
阴冷的暗林间,凄风沙沙地游走,一道小径中,几个年轻男子抬着沉重的棺椁,后面紧跟着镇长和一名耄耋老人。
他们一路晒着雪白的纸钱,低声吟唱不知名的哀调,伴着呼啸风声,宛如隐藏在黑夜中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