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 完结+番外 (东川平湖生)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东川平湖生
- 入库:04.10
“师父老是怪我,但我非常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听我们家的老人说,他这是到了更年期。”
萧途翻了好多页,全是在说陵泉为什么怪他。
他差点笑出了声。
翻到后来,关于陵泉的就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哥哥”。这段时间他的字也开始抽条,有了长进。
“我一整年都没有生病,师父真的好厉害。”
“哥哥,我今天搬到一只螃蟹,红红的,跟你长得好像。我把他养着,等你来了给你看。”
“救命啊,师父趁我不注意把你烤来吃了。我都哭岔气了他还笑,我很伤心。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给我喂了一口蟹腿肉,真香啊,把我眼泪都香没了。对不起,我明天重新抓一只去。”
“哥哥,我交了一个朋友,是只红毛小狐狸。等你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我还捡到一只小松鼠,不过第二天它就走了。”
“今年大雪,小狐狸被冻死了。我也差点被冻死了,师父把我救了回来,说我跨过这一道槛,就是在阎王爷面前销了账。我不懂。他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很高兴,马上就来告诉你了。噢,师父让我喝药了。”
“药好苦啊,我想吃你上次给我吃的糖。”
“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啊?我又变得厉害一点了,但是师父说我的天衍九剑使得不好,罚我蹲了半天的马步,我现在只能趴在床上。”
“今天又被师父罚了,他以前都不管我的,现在好凶,我手都被打肿了,他还要我挥剑。”
“哥哥,哎哟,手疼,今天不写了。”
“哥哥,我又回来了,我和师父说,以后不要打手了,换打屁股吧。屁股不用写字。师父说我有点可爱,他今天没罚我。”
“哥哥,你在哪儿呀?”
他的日记前头几年写得多,几乎每天都写,到后来,一个月一次,一年一次,到十几岁的时候几乎就没动过笔了。
可能是因为修行压力大,没有时间,也有可能是付出热忱之后没有收到回应,没激情了。从已有的日记来看,那个“哥哥”似乎没有回来过。
小孩子的鬼画符渐渐成了清隽的艺术品,萧途少年习字是临的天衍君的帖,天衍派这一代弟子很多都临的天衍君的帖。
人人都说天衍君的字好,可没谁知道为什么好。
临帖近形的很多,似神的很少。萧途也写不出来他那样的□□。如今看来,林歧的一笔一划都是被真情实感精雕细琢出来的,能不好吗?
萧途把东西放好,去了山顶云台。
林歧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心想:如果这里有图纸,大概只有那一张了。
这间屋子被盛仙门那几个长老翻过,但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破坏里头的陈设,每一样东西都放得好好的。
不知道是出于尊敬,还是出于心虚。
关于绛屿祖师的传说很多,不光是外丹道,内丹道也是将其奉为先祖。
林歧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徐临善道:“我可以把本门关于阵法的典籍都给你们,但是我不是师兄,对阵法没有研究,不能给你们什么指导。门中只有王谦醉心阵法,但是他已经疯了,就算没疯,他也不一定会帮你们修。”
他叹了口气:“盛仙门自玄一祖师爷立派,经前朝盛仙观发展至今,剩我一个,也算是到头了。唐欢承沧涯少帅,已非我门弟子,待回京之后,盛仙门就此打住。我什么也不会,若陛下留我一个自由身,我来帮你们修阵,不然,就只能期待师兄转世了。”
林歧:“我们打个赌吧?”
徐临善:“什么?”
林歧道:“如果此去,盛仙门仍在,你来给我修阵。盛仙门不在,我保你们玄一祖师之名。”
徐临善:“我好像左右都不亏。”
林歧:“赌不赌?”
徐临善:“赌了!”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武试
王谦已经疯了。
这次是真的。
他从鬼门关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念叨着大道不绝,甚至还想挣扎着再去护山大阵,几个人都拉不住。陶孟说他这是积郁成疾又大悲大喜,伤了神智,除了他自己,没法救。
唐欢过来的时候,王谦被枷锁桎梏着,门口是守卫的沧涯军。
“少帅。”
“你们先下去吧。”
王谦只剩下一只胳膊,披头散发地被拘在床上。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地上,嘴唇微微张合着,几不可闻地在念叨着什么,唐欢走进来他也没有意识到。
挣扎过后,就只剩下了行尸走肉。
王谦曾经是盛仙门里最兢兢业业的一个人,他平常不是下山寻传道,就是在山上教导后辈,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也不会干。
唐欢初到盛仙门,整天郁郁寡欢。上好的金丹他也不要,老是一个人跑到山里去寻找气感。他是想入九派的。
萧知意曾经渡他入了道,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过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气感。这是致命的打击。
内丹道修行有门槛,气感就是门槛。
没了气感的他只能被送到盛仙门,修外丹道。九派的传说很多,腾云驾雾,降妖伏魔,这些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被送到盛仙门的唐欢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无缘大道,每天拼了命地去寻气感。
可是气感这个东西,哪能说有就有?
他走到太常山密林里,迷了路,差点让野兽给吃了。是王谦把他救回来的。
王谦的剑很好,也很稳,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飞剑,好像和传说中九派的也没什么两样。王谦戮了野兽后就地生了火,烤熟的肉撒一把孜然,就都喂到了他的肚子里。
“盛仙门不好吗?”他问。
唐欢没有回话,第二天,授箓入了山门。
在盛仙门十三载,除了他师父,唐欢这一身本事大多都是向王谦学的。
王谦讲学的时候也会老眼昏花,或者记岔了内容,常常还需要唐欢去纠正。这时候王谦就会笑盈盈地看着他:“师叔老啦,弘不了道啦。”
唐欢道:“有我呢。”
王谦不像陈郑源那样每天都和和气气地笑着,也不像执法堂里的其他师长一样从早到晚都板着脸。他想笑的时候笑,想哭的时候哭,想红脸时红脸,他们都说他是疯子。
王谦也不在意,依旧认真地给后辈们讲课。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出错。后来唐欢才知道,他每天晚上打着油灯,备课到深夜。
如今假疯子成了真疯子,骂他的人也都不在了。唐欢取下世子冠,跪在他面前:“师叔……”
疯子目光茫茫,喋喋不休。
彻底不认人了。
唐欢握紧了拳头,在他床前跪了半晌。临走前问了一句:“盛仙门不好吗?”
疯子依旧没有回他。
唐欢推开门走了出去,疯子忽然拼了命地甩起了锁链,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紧接着,就见他目眦欲裂,撕裂地喊道:“大道不绝!”
大道不绝。
他就算疯了,心里也只想着这一件事。
唐欢回头看他:“不会绝的。有我。”
疯子眨了眨眼,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傻乎乎地看着他。蓦然,落下了两行浊泪。
他为什么还会哭呢?
疯子也不明白。他明明很高兴。
唐欢走出门,萧知意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吹着笛子。笛声悠扬,不带一丝攻击性。
天衔派以乐入道,除了方逑使过的繁音笛,还有破障曲都是天衔派的不传之秘。然而天衔性风流,比起以乐对战,更多的却是以乐寄情。
唐欢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听完了整首曲子。
萧知意问他:“好不好听?”
唐欢:“天衔君的曲子,谁敢说不好听?”他看着他手中的笛子,“怪我眼拙,不识得天衔镇派之宝‘渡春风’。”
萧知意笑了两声:“我以前引你入道的时候跟你说过,我说我是天衔君,你要不要跟我走。你不信。”
岂止不信。
唐欢当时还大放厥词:“你是天衔君,那我就是天衍君了。你不要以为我还没读书就好骗。”
萧知意绘声绘色地跟他重现当年的情景,然后问:“这回读书了没?”
唐欢:“……”
他看着萧知意,好像这么多年,他爹老了,萧相老了,他师父师叔都老了,就萧知意什么都没变,还跟十几年前一样,连晕血都没长进。
看着他,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萧知意被他扑了个满怀,一边说着“压死我了”一边笑嘻嘻地揽住他:“没事,我帮你探过口风了,他们不会多嘴的,你那边收拾干净就行了。”
唐欢一怔:“你怎么知道?”
萧知意用笛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选在太玄山动手,天高皇帝远,多方便你做手脚?就是可惜了我们的风后门,老杜快疯了,你记得以后给我多送点钱好堵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