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 完结+番外 (东川平湖生)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东川平湖生
- 入库:04.10
来人是萧途。
他从魇障中醒来,就莫名其妙地突破了化神境,进入了心动期,顺带着还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的事。
他是被传教士拐走的。
人牙子把天顺朝的孩子抓到一起,给他们植入“种子”,最后又放归四海,任他们疯长。
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长大,也不知道他们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萧途真气时常□□,不是因为得了怪病,而是因为他被植入了“种子”。
被植入“种子”之后,人会忘掉一切,来去何处,都不会记得。只有无休无止的梦魇,见缝插针地摧残着属于人的浅薄的意志。
林歧道:“抱元守一,静气凝神。”
萧途神智还未被恶魇完全侵蚀,他咬了下手臂,剧烈的刺痛又给他添上了一层清醒:“救人。”
他一开口,完全不似先前的少年音色,反倒像是好几百岁的垂暮老人,折断枯枝的声音。
他们没有过多地停留。
萧途更是一马当先,从秘径里走了进去。他走得轻车熟路,像是早已走过了千万遍。
秘径很窄,林歧必须得猫着腰才能勉强行进。
萧途却走得很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暗道里滴着水,有些潮湿,到处都充斥着发霉与腐朽的气息,偶尔还从里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林歧轻轻地敛了呼吸,紧接着就看见他身形开始往小了缩,一息之间,他便从一个长手长脚的成年人缩成了一个半大少年郎。
他扎了扎松下来的衣袍,阔步往里头走去。
越往里走通道反倒越宽敞起来,地上开始出现一堆不知名的骨头,四处散落着,毫无章法可言。
林歧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听潮剑潮声轰鸣,剑未出鞘,杀心已显。
“魇”从哪里来?
死生之间,极怨之气。
带着世间最恐怖的负面情绪的魇,被强行植入幼童体内,爆体而亡可要比苟延残喘来得容易得多。
耗子们已经望风而逃,只留下一堆古往今来的无名骸骨,昭示着他们的斑斑劣迹。
王砚悬所说的孩子,已经死了。
尸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已经开始僵了,二十八个人,一个不少。
如果没有王砚悬把消息带出来,很多年后,他们也将成为这些无名骸骨中的其中之一。没有人知道他们生于何处,死于何处,也没有人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外头的父母宗亲拼了命地辗转跋涉,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早已命丧黄泉。
林歧下意识地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萧途身上的血气愈发浓烈,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明明是与世隔绝的耗子洞,却吹起了幽风。
风卷起了一地乱骨,萧途眼明手快地封住自身几处大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撑着剑半跪了下去:“走!”
林歧犹豫了一下。
萧途捂着胸口,血气爬上了眼睛,使得他有些目眦尽裂,他朝前尽力一挥手:“走啊!我能控制住。”
林歧把听潮剑插在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等我”,然后就去追望风而逃的耗子们。
萧途眼前一模糊,整个人倒了下去。
脑海里传出“桀桀桀”的笑声,他抱着头,在地上滚成了一团烂泥:“滚!”
他的怒吼并没有发生什么效果,恶魇依旧在他的神识海里肆无忌惮,血色的神识海化作了血雨腥风,一点一点地瓦解着他最后的意志。
“天衍君……”
他浑身一颤,像是迷失的船舶突然找到了方向,濒临沉沦的意志竟又开始死灰复燃,他动了动手指,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不能认输。他想。
他还活着呢,他的仇还没报。
这些枯骨的仇,也都还没报。
他的胸前亮起了一道青光。
那是他师父给他雕的护身符,挂身上好些年了,从来没起过什么作用,当然他也不指望有什么作用。护身符,也就是求个安心。
护身符是特制的,是他师父用雷击木给他雕的天衍君,全天下就这么一个。和广大护身符一样,也不灵。
至少他带了十二年,从没见过天衍君显圣。
然而此刻,护身符却有了反应。
青色的灵光把整个耗子洞都照亮了,从他的胸膛里穿透了进去,暖暖的,有点像林歧在给他温脉。
青光划破了幽暗的神识海,血雨腥风也都退避三舍,萧途盘膝而坐,掐诀成印,血色的枷锁忽然破碎开来,惊起一阵血浪。
海内海外,两个人,同时变印。
“我还活着。”
“我还有天衍君。”
第19章 第十八章 罗耶
大罗天里有一座大罗耶寺。
大罗耶寺是朝廷敕令修建的,四方诸国的使团前来觐见时,都在那里下榻。
几天前,毗茨列派来了朝觐的使节。
毗茨列是个弹丸小国,自古以来便是天顺朝的附属。前些日子他们国内闹内乱,朝圣军入住皇都,从此改朝换代。
可是在准备上奏天顺朝承位登基之时发现,国主印和大国师印鉴不知所踪了。
毗茨列的国王和大国师都由天顺朝册封,此次新国王亲率使团来大罗天,就是为了正名。
按理说,贼子窃国,天顺朝本该发兵助国王军平叛,可是国王军并没有向天顺朝求援。而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天顺朝便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新国王带着使团来了天京。
他也没有空手来,而是带了无数珍贵贡品,足足铺满了整条天街。他是真的掏光了毗茨列。
他还挺会投其所好,皇帝喜欢什么,他就送什么,手头有的,立马就拿出来,手头没有的,飞书一封,遍寻四海也要呈上来。
皇帝很喜欢他。
今天酒池肉林里的新鲜玩意,也都是他从毗茨列带来的。
这也没什么,皇帝喜欢就喜欢了。
可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皇帝君临四海,毗茨列既然奉上了无上诚意,天顺朝就必须给予其相当的尊重,以此来安诸多属国的心。
现在的毗茨列,信奉罗耶教,尊真神。
天顺朝就必须尊重他们的信仰。
大罗耶寺修在皇城,闹市。
随着罗耶教徒的增多,大罗耶寺愈发地为大众所知,更有甚者不远千里也要过来朝圣。
大罗耶寺四周都有护卫队,是罗耶教的教卫。
教卫是大罗耶寺的教长从世界各地带来的忠实信徒,一旦接受了教长的教令,对待教众便有至高无上的处分权,天顺朝也不能过分干涉。
大罗耶寺享有充分的自治权,他们有不能随意侵入的领土,有完整的教条法律,有虔诚的信徒,还有统治者一般的教长。
大罗耶寺就像一个国中之国,四仰八叉地横在大罗天里。
耗子们就躲进了里面。
萧常本就对大罗耶寺的存在嗤之以鼻,待从王砚悬口中得知当年的惊天大案与罗耶教相关时,立即派人封锁了大罗耶寺。
此间正是晌午,罗耶教徒正在里头做礼拜。
他们一天什么都不干,就只做礼拜,听见外头的动静也无动于衷——他们做礼拜的时候不能中断,否则就是对真神的不敬。
罗耶教的新国王已经拿到了册封的诏书,新做的国主印和大国师印鉴也都赐到了他手上。按理说,他本该启程回国,择日登基的。
但他没有。
他以奉天大祭为借口,向天顺朝皇帝讨要了观祭的期限,皇帝允了。
奉天大祭,也是宣扬国威。
教长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看着比萧常还要苍老。
他握着权杖从大罗耶寺里走了出来,每一步都走出了他的德高望重。教徒们跟在他的身后,教卫队挡在他的身前,他自己却温和地笑着。
萧常无凭无据,到底不敢和他们撕破脸皮。
教长身边跟着毗茨列的新国王瓦黎擘,再旁边就是毗茨列的史官,萧常作为天顺朝的国相,当着这一张嘴和一杆子笔,实在是不太好轻举妄动。
“果亚教长,奉天大祭临近,本相奉皇命,对全城进行例行检查,请通融。”
“大罗耶寺不归你们管!”
说话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教徒,萧途瞥了他一眼,是个东方人。罗耶教真正有规模地进入天顺朝,也就这一二十年,他才几岁?
二十岁有吗?
萧常看了一圈,教徒们很多都是年轻人,甚至有被父母抱着的婴幼儿。他们连话都说不清,哪里懂什么信仰?!
他们生下来就成了罗耶教徒。
没有选择。
萧常看着那个教徒,问:“那你说,该谁管?”
“真神!”
这次不止他一个,每个人都这样说。
凡罗耶寺都是真神的地盘,除了真神,没有人有权利搜查大罗耶寺。
“愚民!”萧常在心里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