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万年前,幻烬海。
容修走进如同原始洞穴一般的狼焰殿,看着血池里那一颗颗光华流转的先天灵珠,眼中流露出片刻不经意的温柔。
他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抚摸着那些美丽的先天灵珠,识海之中浮现出颜兮真的模样。
那个修长矫健的身影,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那把充满磁性的,呼唤他名字的嗓音。
小修,小修。
他觉得这个名字虽然敷衍,但胜在足够亲近,好像他低声呼唤着的,是他的小名。
他将深深烙印在识海中的身影绘制出来,如同一个专业的雕塑师一般,用心地雕琢着每一个细节。
他的颜哥哥,眼睛是这样的,睫毛是这样的,鼻子,嘴唇,锁骨,胸腹,还有修长的双腿……
经过五年的雕琢,颜兮真的身体终于成型。
容修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的颜哥哥是那么迷人,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散发着动人的光晕。
太美了,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近乎贪婪地将人搂在怀里,用鼻尖轻轻磨蹭着他的身体。颜兮真的身体现在还很脆弱,经不起任何哪怕是稍微重一点点的拥抱。
——先天灵珠虽然可以重塑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先天灵族,但重塑出来的毕竟只是一个驱壳,要想见到真正的颜哥哥,还需要真正的血肉来供养。
他本可以假手于人,排着队在幻烬海门口任他挑选的人那么多,但……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舍得让任何人来染指他的颜哥哥?
更何况,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可以让他和他的颜哥哥同生共死,血肉相连。
容修轻轻抚摸着颜兮真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坐在血池之中。
然后他微笑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坐进血池,亲手将自己的身体一片片割碎,用自己的血和肉温暖颜兮真空灵的身体。
以眼睛滋润眼睛,以血肉滋润身体。
这个疼痛的过程持续了五年。说实话,容修的肉体每天都在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苦痛。但只要他看向颜兮真,看着他的美丽渐渐凝聚成真实的血肉,心里的满足感简直如同活泉一般,洗涤了一切痛苦,欺瞒了他的每一根痛觉神经。
每当他看向血池的另一边,颜兮真那渐渐生肌肉活血的身影,每当他想起这个人即将和自己同生共死,每当他幻想着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将与他相连,他便好像从心理上获得了一种异样的升华。
他的颜哥哥,是他的血肉重塑的。他总算从另一种意义上得到了他。
容修又花了五年的时间修复自己的身体,最后才将好不容易拼凑整齐的元神小心翼翼地注入颜兮真的识海,几乎是雀跃地期待着他重新醒转而来。
他屏着呼吸,眼神牢牢锁住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看着专属于他的圣光逐渐亮起,听着专属于他的悠长呼吸渐渐回还。
他的神识似乎随同眼前人的回暖而开始了极乐的舞蹈,这种感觉几乎让他目眩神迷。
手中修长的手指轻轻挣动了一下,似乎想从他紧握的手里逃开。
他微笑着收紧了手,用嘶哑的声音——它们在这十年里承受的痛苦太多,已经再不复先前的清朗澄澈。他用它们低声叹道:
“正德星君,你终于醒了。”
·
听清楚容修所言之后,颜兮真停下了手。
明明是他刺了容修一剑,却有涓涓细流从他的手臂滑下指尖,滴向深不见底的大海。
他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灼红,眉心紧紧地蹙着,目光渐渐从不知名的某个点聚集起来,缓缓转向了一脸焦急的沈仙移。
他放松了紧绷的肌肉,顺着沈仙移的力道轻轻地靠在他的身上,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颈项之间。
他的脑子现在很乱,有许多小人儿正在互相争战。
小人儿分成了黑白两方,黑方是本能,正叫嚣着杀死这个祸害,白方是理智,正劝说着他不要冲动。
他抬起已经略有些不听使唤的左手,看着上面不断滴落的鲜血,他已经知道,容修所说的,千真万确。
容修受伤,他也受伤,容修死了,他也会死。
他抬起头,用额头抵住沈仙移的额,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凝视着眼前的人。他不怕死,但他害怕死了以后,再也无法回到这人的身边。他们幸福的时光太短了,他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
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盼到书溪回来,那种望穿秋水,怅然若失的感觉,那种希望和失望交替的永恒折磨,他真的不希望他的仙移再体会一次。
他靠着沈仙移,感觉到僵硬的身体正在他温热的体温中渐渐回暖。
有灵力从沈仙移温暖的手心里传导到他的伤口,他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在沈仙移的唇上轻轻碰一下,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沈仙移也在他的脸上轻轻回吻,并单手结印筑起了结界,将一切攻击尽数隔绝在两人之外。周围纷乱的修罗族小兵就像一块杂乱的背景板,无声地叫嚣着,却分毫进不去他们的耳端。
修罗族虽然人数稀少,但他们拥有着令人咋舌的强大恢复力,在颜兮真运转灵力修复伤口时,容修早已经和没事人似的摆弄起了传讯符。
这次妖神过了很久才接通传讯,背景仍然是先前的那片火海。
“情况如何?”
容修眯着眼,享受着身边冶艳女子的服务,悠闲地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问道。
“……”
妖神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般,半晌没有答话,让容修觉得颇为奇怪,又问了一句。
“那帮凡人,真的够阴险。”
妖神挤出这句话,沉默了半天,又道:“那个李婴,故意把凡人炼化成药人,战莲花这次算是彻底着了道了。天界那帮老小子趁机以他漠视三界守则为由,出动十万天兵把人带走了。”
容修嘁了一声,道:“那帮灵族真是多事。没有老子你们压不住他们。”
妖神道:“呸,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那边啥时候结束?那帮灵族没来捣乱吧?”
“放心吧,我这儿进得来出不去,他们要想通风报信,除非有我地界的传讯符……”
妖神正听着,那边忽然没了动静,容修呆的地方黑黢黢的,除了空中的数十面镜子发出来的些微幽光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难道是出啥事了?
妖神等得焦急,正准备出声询问,容修忽然长长地嗯了一声,舒服得仰起了脖子。
妖神这才发现这个猥琐的家伙正在干些什么,操!了一声,骂道:“你小子真他妈精力充沛,怎么,见到老情人,烧着了啊?”
容修这才神清气爽,懒洋洋笑道:“老子愿意。老子看见他就烧,怎么着?你小子少说我,自己节操也没好到哪去。”
妖神呸了一声,不屑道:“咱们三个里就数你最不要脸,还天天跟这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那老情人,依我看,你一辈子都搞不定,还是省省吧你。还有,不是我说,就你那修罗狱,发动一次就得献祭一万修罗女子,你们修罗族女人都快死绝成珍稀动物了,还有多少女人够你造啊?我看你差不多得了啊,只怕你把这点老本全赔进去也拿不下你那心肝宝贝。”
容修闻言,立刻骂道:“放屁放屁,你个乌鸦嘴,尽扫老子的兴。老子这次说什么也必定要把他拿下。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啊,赶紧滚,少跟这影响老子心情,老子谢谢你八辈儿祖宗。”
妖神哈地笑了一声,撂下一句“老子就他妈是你八辈儿祖宗”,便切断了传讯。
容修将传讯符抛到一边,一把拉过刚服侍完他的修罗族女子,温柔地帮她抹去唇角的污渍,拍拍她漂亮的脸蛋儿。
这个女子是新来的人,早听过这位修罗殿反复无常的传言,在容修强势的力道下不得不将身体跪直了,诚惶诚恐地看着他。
容修的唇角含着笑,看上去既性感又邪魅。
女子看着他红宝石一般含情脉脉的瞳仁,忽然之间绯红了脸颊,垂下头道:“修罗殿有什么吩咐?”
容修仍然在邪魅地笑着,贴近她的耳垂,诱惑似的舔了舔。低声道:“小样儿,喜欢修罗殿吗?”
平心而论,容修是一个长得极有魅力的男人,又拥有着修罗一族绝对的权势。若不是他那些让人闻之胆寒的传闻,相信很少有女人会对他不动心。
女子服侍过容修几次,知道他向来不会对服侍他的女子有太多的肢体接触,闻言不禁受宠若惊。
她当然喜欢容修这样的男人,但她不知道此刻容修问她的目的是什么,嗫嚅着不敢回答。
容修好脾气地继续问道:“老实回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用考虑别的。”
女子闻言,心里有些隐隐的惊喜。修罗殿从来没有关注过身旁人的感受,今天为何……?
难道她会这么幸运,得到修罗殿的青睐?
想到这里,她遵从内心的想法,老实答道:“喜欢。”
容修轻笑一声,靠回了身后柔软的椅背,用先前邪魅性感的表情吐出了让女子心惊胆寒,终生难忘的一句话。
容修轻描淡写地笑着,薄情的神色终于从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中渐渐浮现出来。他道:“既然你喜欢修罗殿,那么若果修罗殿要拿你去献祭,你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