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棘手。谢劲道:“这样吧,眼下天色都快亮了,大家先去休息。是妖是人,总要等拿住了那女子再说。而且樊姑娘的后事总要尽快办了,让她入土为安。”
众人一听,纷纷应是,折腾了一夜,困倦不已,都忙不迭地散了。
玉渊先生也带着天机门的弟子回客房修整。
他让众弟子都回去休息,独独叫了谢永兴留下谈话。他要问的自然是薛不霁的来历,谢永兴却装作一脸毫不知情的模样,问道:“师父,这话你应该问师弟,怎么问我?”
玉渊先生白天已经旁敲侧击提点过谢永兴,哪知道他还在装傻充愣,不禁责备道:“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女子究竟是谁找来构陷你师弟的,你我都心知肚明。这里也没有旁人,你又何妨坦白相告。樊姑娘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有毁我天机门百年声誉,你师弟恐怕也要惹上麻烦!”
谢永兴心想:师弟师弟,他就知道师弟,若我承认这事是我做的,那岂不是也有损我的名声?!他怎么就毫不为我考虑?
谢永兴当即道:“师父,徒儿确确不知情。师父若是有证据,徒儿二话不说向师弟叩头赔罪!现在已经晚了,徒儿先行告退!”
他说罢,转身推开房门,差点与一人撞在一起。谢永兴扫了一眼,看见潭鹤生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头摆着汤碗茶匙,看来是来献殷勤的,不禁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屋内的玉渊先生重重叹了一口气。
潭鹤生敲了敲门,端着汤药走进去。玉渊先生立即收起满脸疲惫愁容,笑道:“生,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师父受了伤,徒弟怎么睡得着。”潭鹤生将托盘放在桌上,端起汤药奉给玉渊先生。玉渊先生喝了,潭鹤生将药碗放在一边,扶着他躺下。
玉渊先生看他脸色郁郁寡欢,不禁问道:“生,你怪不怪师父强行将你和那小姑娘凑成一对,给你惹来大麻烦?”
潭鹤生摇了摇头。
“师父看你总是一个人冷清清孤零零的,就总希望能有个人疼你爱你,你虽然还只有十七岁,但是这个年纪成家的也有不少,成了家,有了妻儿,便有了牵挂,有了温暖。”
潭鹤生笑道:“师父都还没成家呢。而且我有师父就够了。”
“哎,那怎么一样呢,师父毕竟是个男人,粗枝大叶,总担心照顾你们不周。有个女儿家,温温柔柔,善解人意,与你举案齐眉共白头,那多好。”
“徒弟倒想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哪知道她这么心狠手辣!”潭鹤生咬牙,脸现怒容。
玉渊先生按住他的手:“白天我看见那女孩悄悄将刑不端的徒弟拦在身后,可见她心地善良,并非心狠手辣之辈。此事还有许多疑点,别忙着下定论,年轻人江湖经验不足,易被人煽动情绪,徒儿切记,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头脑冷静,多思多想,不可冲动。”
潭鹤生点点头。
第14章 装神弄鬼
薛不霁早在跌入陷阱时,便已夺回了神智控制权。衔烛似乎已完全离开了他的识海,也不知是不是附着到了那条巨蛇身上。
他一路狂跌,后背撞上了坚硬的石壁。这石壁表面湿漉漉的,还带有坡度,下方不知通向何处。
薛不霁顺着石壁不断下滑,只觉得衣裳后背都蹭得湿漉漉的,也不知是不是蹭上了什么腐败苔藓。薛不霁越想越觉得恶心,连忙运起灵气护体。
片刻后他重重落下,屁股撞在坚硬石面上。只听哎哟一声,与他一同跌落的方门主发出痛呼。薛不霁心中一凛,连忙站起身,四下摸索,周围不过一尺范围内仍旧是石壁管道,唯有他落脚之处的石壁管道向着深处拐了个弯。
还以为已经到了尽头,原来还有更深的所在。薛不霁只能硬着头皮,弯下腰顺着石壁向前疾走。
他身后的方门主叫道:“妈的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薛不霁哪能叫他追上,一路狂奔,身体时而磕碰在墙壁上。
这石壁表面并不光滑,擦开表面的苔藓菌类,下面是一圈一圈的纹路。仿佛是……某种野兽的肠子……
但是能容纳一人行走的野兽肠道……这野兽该有多巨大?!
薛不霁在甬道内拐弯抹角,只觉得这幅野兽肠子得有七八个弯道,最后终于走到了一处宽广的所在,应当是野兽的胃部。从肠子走到了胃,这么说来,他们掉下来的那个入口,应当是□□了。唉,这可真是应了方门主的乌鸦嘴。
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薛不霁长腿一迈,躲开这一击,翻身跃入石室之内。眼前豁然洞开,只见这石室长约十尺宽约八尺,中央坐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不知是人是鬼。
薛不霁心内一惊,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别的人!身后方门主连出数招,口中叫道:“你这臭小子,坏我大事!留下狗命!”
薛不霁使出九星步罡,在石室内左右闪避,然而,他武功远远比不上方门主,纵是有九星步罡这种上乘武学加身,内家功夫没磨炼到位也是无用。眼看方门主的掌风险些扫中,今次就要立毙在此,忽然,坐着的人影一声长叹,方门主停下手,叫道:“咦!这屎没狗吃的鬼地方居然还有个活人?!”
那人影幽幽道:“这地方除了你们二位,哪里还有别的活人。”
他说话仿佛吊着气一般,让人极不舒服。
方门主嘿然笑道:“你可别想吓唬我。你不是活人,难道是鬼?”
人影道:“你若是不相信,为什么不自己来看看呢。”
方门主顿了顿,壮起胆子大声道:“嘿,你当老子害怕吗?!”他说着,伸出手,按在那人影的脖颈上,这一按之下,大惊失色,这人影的皮肤软绵绵的,摸不到脉象。他叫道:“喂!臭小子,你来摸摸!”
这暗室之内,什么也看不见,薛不霁生性谨慎,不若方门主这般狂妄自大,当即退的远远的,口齿不清地叫道:“我不摸!我怕死人!”
“狗屁!这哪是死人?!你什么时候见过死人会说话?!”
那人影又是幽幽一声长叹。
方门主听得浑身一抖,色厉内荏道:“你叹什么气?!”
“你都摸了我脉搏,还是不相信我是个死人,那没办法了,只能让你打我几下试试了。”
方门主叫道:“你说什么屁话?”
“我说让你打我几下,好瞧瞧我到底是不是个死人。”
“好,这可是你说的!看老子打得你屎尿齐流!”方门主走到那人影面前,运起气,登时先是嗤嗤哧三声,显然是方门主用了内劲,接着嘭嘭嘭三声闷响,三拳齐发,威力巨大,不是死人也要被打成死人了。
只见那人影被打得后仰倒地,接着,仿佛装了弹簧一般,直挺挺地弹了起来。
方门主骇然,手足冰冷,身子筛糠般抖了起来。他啐了一口,暗骂道:老方啊老方,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这区区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薛不霁站在角落里,也是惊疑不定。虽然这人影说的话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他都能重活一次了,这死人会说话好像也不算太稀奇。
黑暗中,只听见方门主开口说话了,仿佛被捏住了嗓子一般,艰难地问道:“好,我相信你是死人了。”
那人影幽幽地问:“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怎么死的?”
“你……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被毒死的!这里的空气中有毒,你们没感觉吗?”
方门主一惊,叫道:“狗屎!狗屎!你可别想吓我!”
他说着,立即盘膝而坐,运气调息,果然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
人影说:“我吓你干什么。把你吓死了,好让你这穷凶极恶之徒来给我作伴吗。再说,不用我吓你,你们也是要死的。”
“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说我是穷凶极恶之徒?”
“你肩上那只小鬼告诉我的啊。他说你是乌衣流的门主方之涯,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他就是死在你手下的冤魂一条。”
方门主心中砰砰乱跳,暗道:这人肯定是我的仇家,想来诈我,我不能上当!可是……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脉搏,而且受了我三拳还能若无其事?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离谱,越想越骇然,双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一旁的薛不霁盘膝打坐,心中也猜测这人影或许是方门主的仇家,可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他当即含含糊糊地问道:“你说我们中了毒,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舌头还有些疼,说话口齿不清,那人影却听清楚了,问道:“你们没有觉得皮肤上有些痒痒的,麻麻的,好像胳膊都动不了了似的吗?”
薛不霁感受了一下,并没有他说的这种感觉。但是方门主却已叫了起来:“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手……”
薛不霁不禁起疑,暗道这方门主难道真的中毒了,可是为什么自己没事?刚才他做了什么和方门主不一样的事?
是了!他想了起来,方门主探了那人影的脉搏,还打了他三拳!难道是这人影在自己皮肤上擦了毒,引方门主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