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林则恰恰相反,他能预测天地大势,对任何一件事都进行精密的部署,事前便想到所有的可能性,制定应急方案,在他手中,十件事能成,绝对每一件都少不了人为的干预和推动。
伙食有了保障,蛊王身子一瘫,趴在树叶上,懒洋洋地眯着眼,开始独自瞎捉摸紫晶龙王每次是怎样找到它的踪迹。
时间他们中间慢慢流淌,谁也没有打破这份静谧,直至天空中飘落第一滴雨珠,随之而来开始降落的小雨,淅淅沥沥地坠在叶子上,蛊王感受雨水溅起的水花在身上绽放,享受难得的凉爽。
紫晶龙王:“既然能化形,为什么不化?”
蛊王摇摇头:“一来又不是人山人海,缺少观众,更重要的是像我这般玉树临风,万一让别人自惭形秽怎么办?”
其实这话说出来未免包含着一些安慰自己的心思,原本蛊王以为自己的化形必定是英俊潇洒,俊朗刚毅的冷酷男,谁料真相如此残忍,化形后却是如同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
夜凄凉,雨潇潇。
冷风卷起紫晶龙王的袖袍,他今天外面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一头妖异的紫发在月光下凌乱飘扬,格外妖媚,“如果你现在你化成人形,本座便告诉你每次寻到你的方法。”
蛊王眼中亮闪闪的,“当真?”
好奇心总能轻易击碎理智和原则这种自己给自己制定的条条框框。
紫晶龙王颔首。
几乎在他点头的一瞬间,原本空荡荡的身边升起光幕,光芒散去后,骤然多出一人,一身绿衣,最令人称奇的是那张格外美丽的容颜,短暂的呼吸间就能惑人心神。
“现在…可以说了。”蛊王坐在他身边,随手摘了片叶子放在唇边随意吹了一曲小调,悠扬悦耳,仿佛三月飞花。
雨落后的夜晚,总是多了一份秋意和诗意,紫晶龙王褪下自己的斗篷,自然地搭在蛊王身上,他的身形本就要比蛊王高大一些,完美地将对方的身体罩在斗篷下,蛊王的脸在这件不合身的斗篷衬托下,显得更加精致小巧。
他低头,系上带子的一刻在蛊王耳边轻声道:“这个动作,我想做很久了。”
温热的呼吸,耳侧的肌肤变得滚烫,蛊王一时间不知要将手放在哪里,只能别过目光,减轻一些尴尬和酸楚,冥冥中,他好像生出一分释然。
不知哪来的勇气,它猛地抬头,险些和紫晶龙王的额头重重撞在一起,它浑然没有察觉到,脱口而出道:“遮风挡雨,固然安稳美好,只是我不需要。”
说完,心中像是一块重石落地,如果凭空出现一个人,对你不计较,没有缘由的好,它心再宽,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误会了。”紫晶龙王放下手,开口道。
一时间蛊王的心中说不出是坦然还是失落。
“山雨欲来,”紫晶龙王道:“你既不能独善其身,本座便同你风雨同舟,至于遮风挡雨…本座的眼光还不至于看上那么弱小的存在。”
蛊王心中一震,眼角的余光扫到紫晶龙王英俊的侧脸,蓦然想到公仪林很久之前无意间说的一句话:情话绕耳,山盟海誓远比不上携手共进。
话说开了,便不能再嬉笑闹腾,装傻充愣,蛊王现在却不想立刻面对,用了最常见的方式,将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你方才不是说要告诉我,每次是如何识破我藏在哪篇叶子后面。”
紫晶龙王定定看着他,蛊王被他看得不太自然,重新化作一只虫子的模样,贴在叶面,不知是不是有了雨水的原因,它能清楚感知到绿叶中每一条脉络的走向,“不愿意说就算了。”
是他心急了。
紫晶龙王没有再逼他,手指轻轻在前方绿叶交缠的一处虚空一点,蛊王这才注意到,那周围的叶子全部都是有着大大小小的咬痕,没有一片完整的。
“如果你能不那么贪吃,找起来便没这般容易。”
又吃肉又食草,有时紫晶龙王都要怀疑它究竟是什么奇特的种族,还是说,只是它是这样。
蛊王丝毫没有对这些被啃得七零八落叶子生出惭愧,理直气壮道:“嘴长在我身上,我爱咬哪里咬哪里。”
爱咬哪里咬哪里?
紫晶龙王嘴角旋即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随你。”
……
不是所有的雨夜都能过得如紫晶龙王和蛊王一般惬意,至少现在公仪林不是。
几粒饱满的种子摊在桌子上,这还是上次在不死圣地边飞尘给他的几颗种子,公仪林从前就对边飞尘种出的白菜很有兴趣,灵气充裕,吃下甚至堪比灵药,能帮助修士修行。
只是公仪林目前研究非关农作物的种植,而是毒理,如何能让这颗种子长出的白菜带毒,让人毫无防备服下,才是他感兴趣的,也是现在迫切需要的。
两指攥住浑圆的种子,对着灯光细细看了一阵,并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要说下毒没有比让蛊王出场更加合适的选择,可惜他不了解名单上那些人真正的修为,在没有交过手之前,一切资料都可能被杜撰,冒然派蛊王出马,不是一个好主意。
在公仪林琢磨如何害人的时刻,清河却在灯下细思其他事情,多数是和公仪林有关,不得不说,公仪林是一个很难被人忽视的人。更何况一路走来,炼化龙骨,阅尽山河好景,天苑还多出一尊仙傀,明明对方才是善于谋划的类型,看下来占便宜的却像是自己。
砰砰砰,门被敲响。
“进来。”清河收起思绪,出声道。
进来的人穿着灰色长衫,肩头被薄雨浸湿,却没有丝毫在意。
“有结果了?”清河望着来人,淡淡开口。
蔚知摘下头上的斗笠:“之前收到的消息总会先一步泄露,果然是负责联络的人中出了个叛徒,费了点时间重新清理了下。”
清河‘嗯’了声,“这种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
见他略有些心不在焉的状态,蔚知不由诧异:“可是天苑出了什么事?”
清河摇头,猝不及防问道:“如果你无意间欠下一笔人情,怎么还最好?”
“送一两件宝器。”蔚知毫不犹豫道。
清河蹙眉,想到公仪林得寸进尺的性格,道:“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有宝器相赠,说什么也会想办法为自己谋得五六件。”
“竟这般贪心,”蔚知不知想到什么,开玩笑道:“五六件宝器,还个人情太不划算,如果是个女子,干脆掌教娶了她算了。”
“娶了他?”清河目光微闪:“那岂不是成了冥婚。”
第74章 天元之祸
明婚?
是明媒正娶的意思么?
蔚知用求解的目光望向清河,后者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看上去似乎有些惫怠,“龙绍的消息查的怎么样?”
“他倒是没有刻意隐瞒踪迹,前几天在长门和魔都之间往返,最近却没有离开的迹象,一直呆在长门,”蔚知道:“但用意是什么,很难猜测出。”
清河静坐在原地,没过多久忽然道:“传言龙绍爱慕一位人类女子,这件事调查的有没有进展?”
蔚知摇头:“并没有发现龙绍周围有人类女子出没,估计只是讹传。”
清河抬起头看他:“既然有风声,要么是有人特意散布的谣言,要么就是另有隐情,叫人再去查查看。”
蔚知点头,“还有一件事,”事关重大,即便确定周遭再无第二个人,他还是习惯性地压低声音:“有关炼器师大比后的展会,纳兰家以杜家名义展出的展品,已经有了些眉目。”
“哦?”清河的眼中有着一丝兴味。
“说来还要感谢那个联络点查出的内奸,从他口中套出了不少消息。”话说到这里,蔚知却没有一点高兴,一个联络点混入一个别的家族的探子,绝非是一件好事,“倒也奇怪,此人已经为天苑效力三十余载,期间也立下过几次大功,谁料竟会是一个奸细。”
“奇怪?”清河眼中的温度骤降,“和之前的事联系到一起便没什么好奇怪的。”
蔚知陡然想起之前想要袭杀公仪林的天苑长老,长期闭关,和公仪林素昧平生,却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何况就算他当时成功袭杀公仪林,活着离开天苑的可能性不大,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趁乱逃了,以天苑的情报网,不出一天,就能查到他的去处,无论如何,都是难逃一死。
修士修为到了一个地步,就越发惜命,明知必死,还要一意孤行,蔚知实在很难想出他以命相搏的原因。
“除了信仰,”蔚知苦笑:“几乎不可能有其他理由。”
有的组织会不停给组里的成员灌输一些疯狂的信仰,好让他们能跳脱理智为自己办事。
清河站起身,走到窗边,原本公仪林分出的一道元神曾在这里停留过,他伸出手在窗柩上滑过,一层淡淡的灰尘沾染的指尖,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
的确没有人来过,至少不是活人,凝鬼修之身,掌阴阳之力,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做到。
“没有什么纯粹的信仰。”清河收回手指,“指引人前行最本质的动力是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