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竟然没有迷路,完了,这世道一定完了。”蛊王像是遇到什么极其惊恐的事情,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个劲摇头,“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李星宗面瘫脸微微一抽搐,考虑到自己不认路还喜欢随便走,特意提前好几日出发,没想打今次格外顺利,一条大路直接通往目的地。
对于长门外的石碑,他只看了一眼便扛着麻袋埋头往前走,没有管身后二者,他已经将人护送到天苑,以紫晶龙王的实力,世间会有几个不怕死的主动去挑衅,那两个愿意跟就跟,不愿意就滚蛋,李星宗的耐心已经完全被麻袋里的人耗尽了。
紫晶龙王自然没有跟着他的脚步,蛊王还站在石碑下,眼里露出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惆怅。
细腻白皙的手指拂过石碑表面,他的声音近乎哽咽,“长,长门……”
那一瞬间,一个漆黑持剑而立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脑海里。
脑中一阵剧烈疼痛,蛊王身形一晃,倒在一个温暖开阔的怀里。
太过的回忆交织,什么都不清楚,偏偏知道有一段过往,有一个看不清的身影,哪怕想不起都有钻心的疼痛,所有的源头,都在于脑海中模糊的身影。
“方碧。”
蛊王的身形一颤。
“方碧。”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轻声又温柔,他抬头,近乎失神,“你叫我什么?”
紫晶龙王扶住他,“之前告诉你从前的名字叫方碧,记得当时还因为有个名字感到欢喜。”
“是么?”蛊王没有移开目光,他没有办法看透,唤他名字的是位高权重的龙王,明明表现出在意他,但又帮助他想到从前的记忆,以前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可以用命确定,他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想起来会很心痛的人。
念及此他不着痕迹地挣脱紫晶龙王的搀扶,自己站稳身子,“你希望想起来那些过往?”
紫晶龙王神情很平淡,“顺其自然,无需多扰。”
他说的如此笃定,“我和那个人不同。”
的确不同,和那位曾被方碧放在心上的男子相比,他一开始,爱上的就是面前人的灵魂。
蛊王却是笑着摇摇头,情爱这个话题他不愿多谈,“其实比起这矗立的石碑,我更喜欢旁边那棵杨树。”
高贵,旺盛,又古老。
“你有没有办法布下一个结界,让外面的人看不清结界里的人再做什么?”
紫晶龙王颔首,挥手就是一个近乎透明的结界。
“转过身去。”结界刚布好,蛊王便开口道。
“恩?”自负博学的紫晶龙王因为他连续两个要求有些懵。
“转过身去,”蛊王不耐烦地催促道。
“哦。”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紫晶龙王刚想转过身,就听到一道暗含威胁的声音,“敢转过身,就给你下蛊,折磨死你。”
此言一出,紫晶龙王更加好奇身后的人在做什么。
在他的背后,蛊王快速将身上的衣衫褪去,兴奋地朝着大树的方向奔去,奔跑的过程中,修长的四肢都在一阵白雾中渐渐消失不见,白雾消失,原本美丽的男子已经不见,地上多了一只胖嘟嘟的虫子,蜷着身子,一缩一缩地往杨树上爬。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享受树皮摩擦肌肤的快感,胖虫子苏爽地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吐出一条细长的银色长线,挂在树上。
紫晶龙王独自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也没有在听见身后传来任何声响,不禁有些担心,等到他终于转过身去,看到散落一地的衣衫,先是一愣,抬头,不远处的杨树上,挂着一条酣然大睡的肥虫子,透明晶莹,和碧绿的落叶交织在一起,就像是镶嵌在翡翠上的白玉。
他抬步朝杨树走去,路过那一地衣衫时,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一秒,苦笑一声:“看看本座都错过了什么。”
原来大好春光在身后。
想到那些悉悉索索就是衣服落地的声音,紫晶龙王心中起了一阵邪火,又强压下去。
他走到古杨树下,掀起衣衫坐下,背靠在树的躯干上,头顶上方是一条白嫩嫩的蛊王,静静看了良久,两个字轻唤出口:
“阿碧。”
好听优雅的嗓音,挂在树上的蛊王没有听见,继续织它的白日梦。
……
公仪林不知道与自己有交集的几者已经齐聚长门,他自己一穷二白地站在长门繁华的商业街上,努力寻找发家致富的道路。
按理说,羽皇支付的一大笔灵石已经足够他在长门活下去,但那些灵石上都沾有妖气,短时间内不可能散去,一旦出手,必定会引来不必要的窥探。
独自走到街角,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公仪林轻呼一口气,“正所谓天王盖地虎,究竟是劫富济贫,劫富济贫还是劫富济贫呢?”
‘贫’当然指的是他自己。
第65章 碧海丹心
说是劫富济贫,有必要整理一下储物袋,腾出更多的空间,方才被收进去的算命摊也被卷起来,丢弃在巷道。
羽皇的到来给他提了一个警醒,九师兄的人皮面具虽然堪称完美,但也不可避免的有短板,妖族的瞳孔天生和修士不同,有的甚至能连通阴阳,看见鬼魂,低等的小妖倒好说,要是遇上妖王,可有些不妙;另一件让公仪林上心的则是纳兰家,纳兰家以画入道,旁人由面识人,纳兰家的一些高人指不定能做到看骨识人。
想到这一点,公仪林便放下借助华服男子混入纳兰家的念头。
初来乍到,需要一个落脚之地:不显眼,有一定底蕴,最好还能清净些。
公仪林眼珠一转,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名,瞬间有了决定。
……
两座红色石狮一左一右立在厚重的大门两侧,它们没有眼珠,身上却透露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门童用警惕地眼神看着这位陌生来客,“不知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公仪林抱拳道:“劳烦帮我引见李望李公子。”
门童眼中的警惕加深,“我先进去通报,劳烦您稍等。”
还未走开,门童便感觉身子被困在原地,无论如何也挪不开脚。
“不用去找帮手,我没有恶意,只是找你们公子叙叙旧。”待他说完,门童诡异地发现自己有能动了,眼中多了一丝深深的忌惮,这些年,李家随着这一辈最有天赋的小辈李长安的离世,也逐渐衰落,从前都是门庭若市,每日都有数百人络绎不绝而来,只求一器,如今门前冷落不说,还经常受到纳兰家的打压,多了闹事的人,门童对公仪林的到来第一反应便是他是纳兰家派来之人。
对方的修为不是他能够想的,门童一路快步疾行,步入院内通报此事。
“青衫,相貌平凡,修为高深?”李望听到门童的汇报,皱起眉头。
友人坐在他对面,“莫不又是纳兰家的人,这帮人太过可恶!”说着,茶盏重重在桌子上磕磕一下。
“也不一定,倒是没见过哪次纳兰家的人这么讲理,还会耐着性子等门童通传?”
“我陪你出去看看,要是纳兰家的人,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们,欺人太甚!”
李望没有发表看法,他的性子本就有些孤傲,几次想与纳兰家撕破脸,但李家一脉,不能毁在他手上,轻叹一口气,李望朝门口走去,当望见门前站着的是一位陌生容颜,有些发怔。
是个年轻人,看上去还算有礼,不知为何来找他?
“敢问这位兄台,可是找李某?”
公仪林点头。
“在下与兄台似乎素未谋面。”
公仪林,“这可说不准。”
李望神情凝固一秒,尔后侧过身对友人道:“我有些事,今日可能不能继续与你举杯共饮。”
友人担忧道:“可是纳兰家派……”
“不是。”李望斩钉截铁道:“是我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太久了以至于都有些疏于记忆。”
友人虽然觉得事有古怪,但李望想来性子执拗,见劝不动,便低声道:“要是有麻烦,可立刻派人去府上找我。”
李望点头:“不必担心,有朋自远方来罢了。”
友人离开时路过公仪林身边,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回头看了李望一眼,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门童见李望神情严肃,自觉退到远处,李望跨出门槛亲自相迎,低声道:“公仪兄。”
公仪林笑道:“竟被认出来了。”
李望:“公仪兄的易容术很高明,但我自幼对声音就很敏感,比起我早逝的弟弟,更偏爱音律,方才公仪兄开口,我才猜出。”
他声音刻意压得很低,进去后大门便立刻关上。
公仪林挑眉:“看来你是听说了我最近惹上的麻烦事儿。”
“公仪兄胆识过人,”李望道:“每天到长门的人如此多,总有人会将事情传开。”
言下之意,是提醒公仪林在长门还是隐藏身份行事的好。
他顿了顿,还是问道:“那纳兰逸皇是真的……”
“一剑枭首。”公仪林平静道:“你听到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