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林,“你以为自己侥幸得到不世机缘,但他的怨念,哪怕一星半点,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够吞噬的。”
“冥兽,怨念,残存的心愿,一切看似顺利成章,可太过水到聚成,太过顺遂的事情通常都代表另有玄机。”
“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假的……”原本细长好看的手指已经渐渐枯萎,中间的白骨依稀可见,就是这样一双恐怖的手,死死抓住公仪林的手腕,“我一百多年的筹谋就此毁于一旦,不甘心,不甘心啊!”
一百年前,各大宗派,无数天骄追逐《登天梯》,他亦是其中一员,不知幸运还是不幸,无意间触动阵法,被困进这片秘境,几十年如一日的黑暗,没有昼夜更替四季交错,几乎在他绝望的时候,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跟他说,三十年后秘境将再度打开,届时天下群豪都会汇聚于此,再度展开争夺。
而他比别人,多了一份先机,只要找到秘境中的一缕残念,融了它,便能掌握这位强者生前的部分力量。冥冥中像是天助,他顺利地找到残念,并且进行融合,可惜这残念的主人生前实在太过强大,仅仅是一部分残念,几乎就要掌控他的思想,近十年来他愈加浑浑噩噩,甚至有时他会认为自己就是这缕残念生前的主人。
连自己都辨认不清,他人又能如何分辨?
“告诉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被这双手抓的衣角,原本是干净的青色,此时已经染上血渍,公仪林如同浑然不觉,任他抓着,甚至不防备对方会耍些小手段,在性命垂危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我可以告诉你,”公仪林的语气波澜不惊,“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公仪林倾身在他耳畔,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可对于刚刚被一件戳破心脏的人来说,此时的公仪林就像是一条色泽艳丽的毒蛇,嘶嘶地朝他吐着蛇信子。
他知道,死神就要来找自己了。
“是谁帮你找到这股残念?”
这秘境是今日才有的光明,单凭一个没有本命天火,在黑夜里无法视物的废物,怎么可能找到大师兄的残念,甚至进行融合?
“声音。”
“声音?”
“一个,声音,我也不知道是谁……现在该你回答我了,怎么,发现……”
公仪林直起身子,整个人就像是一株松柏,脊梁骨挺得笔直,用力一扯自己的袖子,袖子断的一刹那,原本抓住他衣角作为支撑的白衣修士像是重石落地,突如其来的坠落让他五脏肺腑遭受新一轮的损伤,加速生命的流逝。
公仪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出两个字,“细节。”
简单的细节罢了,连解释都觉得冗余,“我和那人相处百年,他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虽然大多数时候不能揣测他的意图,但细微的地方总归要了解的更加透彻,比如一个微小的动作,或是其他的习惯。”
白衣修士躺在地上,目光渐渐涣散,“以前常听闻说有人能凭借一双眼睛在千百人中准确地找到自己熟识的,有人能单凭感觉轻易分辨出一个人的真假,从前我不相信,原来,原来是真的……”
公仪林听得皱眉,抬脚往白衣修士身上一踹,“瞎猜什么,我看出你是假的,是因为你伪装的那个人,他是左撇子。”
不管是凝聚出沙人,还是凭空变出木箱,地上垂死的人都是用右手,他语带嫌弃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白衣修士闻言身体猛地一颤,死不瞑目。
见状公仪林眉间拢得更紧,“他怎么死得这么快,按理说,应该还能支撑个好几十个呼吸,可惜我还有一些话没有问。”
清河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白衣修士,还有嘴角最后吐出的一点心头血,想到方才公仪林的回答,认真道:“应该是被气死的。“
公仪林怔道:“难不成你也相信凭借一双眼睛,一个眼神就能判定出真假,这种瞎扯的说法?”
清河扶额,轻叹摇头,“现在不信了。”
第101章 天元之祸
仰头望周围,若无其事道:“他都死了,为什么幻境还存在?”
清河看他装傻充愣,模样有几分别致的讨喜,突然兴起逗弄他的心思,“若你不说最后几句话,他还能活得久一些。”
公仪林自顾自转圈,似乎在仔细观察整个幻境,旁若无人道:“人固有一死,很显然,他的死轻于鸿毛。”
“如果没有你踹的那一脚,说不定他现在还是睁着眼的。”
公仪林瞥了眼地下的尸体,违心道:“他现在也是睁着眼的。”
死不瞑目而已。
“可他不能张嘴,”清河,“你该问问他关于幻境的事情。”
公仪林眼神有些危险,“你是在指责我?”
清河,“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
公仪林呵呵一笑,手指在他手心打转,“说说看,什么惩罚?”
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挑逗的韵味很明显。
玩过头了。
清河别过头,论调情,他再活个千年估计也比不上公仪林,“我去看一下周围的地形,还是尽早走出这片幻境为妙。”
公仪林举目四眺,黄沙漫漫,前路尽数平坦……是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地形,“有的人死了,但他的眼睛还睁着,有的妖活着,但它睁着眼说瞎话。”
清河挑眉,回过身,太过的距离两个人的唇无意摩擦了一下,都说唇的温度是温热的,公仪林因为是鬼修之躯,嘴唇的温度很低,甚至可以用微凉来形容。
但清河忍不住心头一热,神情有些别扭,大约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期待又有些陌生,反观公仪林,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像是回味一般,然后摸摸下巴,“滋味不错,下次我们可以尝试换个地方,这里黄沙漫天,混着些土腥味,有失格调。”
再多的浪漫与一丝丝的羞赧在这样的神情语态下,也毁得差不多了。
清河张口欲言,猝不及防被前方凑近的身影惊得后退一步。
那双微凉的唇狠狠咬住他的下唇,火热,动情,在他刚刚回过神的时候,却又抽离。
最初的震惊过了很久才散去,清河缓过神后,原本冷静从容的外表第一次被彻底撕裂,以一种最预料不到的方式。
公仪林大袖一挥,“现在我们可以认真研究一下这周围的地形。”
清河甚至不知道这个吻开始的原因,一切像是一场意外,但他总觉得最初那一个不小心的‘摩擦’,是公仪林有意为之。
身旁公仪林已经背过身,在清河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冥兽是独来独往的妖兽,基本还没等到成年,便会离群索居,”清河走到他身畔,“此人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冥兽布下的幻境里。”
“莫非……”公仪林皱眉。
以为他想了什么,清河问:“可有想法?”
公仪林侧过脸,认真道:“这死去的修士与冥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
公仪林,“你这是什么表情?”
清河别过头,“没什么。”
公仪林弯下腰,动手扒白衣修士的衣服。,他的动作很快,几乎第一时间就将腰带扯下来一截,可有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如同雷霆之力,一把就将他的手腕抓住,阻止这下来的’恶行‘。
“你在做什么?”
公仪林一脸无辜,“看能不能察出他的身份。”
清河低头,看着露出半个腰身的尸体,“脱衣服看?”
公仪林像是没有察觉到他言语中的愠意,解释道:“先看看有没有身份令牌,运气好的话能在他身上看见一些陈年旧伤。”
清河,“找仇家?”
公仪林露出微笑,和清河交流从来只是点到即止,这种诡异的心有灵犀的感觉偶尔会让他产生一股愉悦感。
说归说,另一只还处在自由状态的手也没闲下,在清河阻止前,快速剥离剩下的衣服。
等后者再度出手时,死去的白衣修士已经变成赤着上半身子躺在沙地里的尸体,从死不瞑目到暴尸荒野也就用了几个眨眼的时间。
清河看着公仪林熟练的脱衣动作,状似无意道:“你的动作倒是很快。”
没有顺着他的话茬往里钻,公仪林解释道:“我也是左撇子。”
清河看着抓在手里的右手腕,又看看刚刚脱去死者外衣那只灵巧的手,默不作声。
公仪林站起身凑近他耳垂,“所以以后需要我帮你做什么的时候,记得叫我用左手……”说着又凑近一些,“它的速度比较快。”
灼热感从耳测渗透到心脏。
“妖精!”
清河暗暗骂了句。
“你看这里。”公仪林的语气恢复正经,指着白衣修士胸口左侧一道暗疾,“这道伤痕有没有觉得有些熟悉?”
清河视线移到他所指的地方,他的眼里和修为让他能看得更深入一点,“里面的经脉也有损伤,皮下的伤难以愈合,这很少见。”
一般来说,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很多陈年伤都能自愈,甚至有的在天雷淬体时,还能彻底改变体质,整个身体找不到任何昔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