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林,“不先让他们醒来?”
“没那个必要,”清河淡淡道:“明早他们自然会醒来。”
公仪林看着呈诡异状态直立的三人,“既然如此,为何要把他们立起来。”
大晚上的,着实有点渗人。
清河回答的格外简单粗暴,“他们挡到路了。”
公仪林:……
两人回屋坐在凳子上,公仪林倒了两杯凉水,瓷杯底部放在掌心中,不知施展了何种神通,原本冰凉的水开始冒热气,已经处于加热状态。
“你去了哪里?”相对而坐,清河率先打破沉默。
“做了笔生意,”公仪林,“来了一位客人。”
清河指腹沿着杯缘划过,“龙绍?”
公仪林抬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未卜先知?”
“这不难猜,”清河手指离开杯壁,“龙绍的目的是铲平纳兰家,他一人的力量显然不够。”
这话说得不假,纳兰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底蕴绝对是相当深厚,杀死一两个当权者容易,然要做到铲草除根,便需要很多的准备和时间。
公仪林同样放下瓷杯,专心地听他说下去。
“现在很多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龙绍身上,毕竟最初引起轰动的便是龙绍爱慕人类女子,在长门附近逗留,将无数目光汇聚在长门后,才有了《登仙梯》消息的走漏,明面上的功夫做够了,自然要想个办法转入暗处。”
清河的声音醇厚低沉,很好听,这种感觉相当神奇,对方的想法和自己如出一辙,如今听他缓缓道出,就像是一语道破自己所有的推测。
公仪林道,“而他的面前正好出现一块现成的挡箭牌。”
清河微微颔首,目光略带几分促狭。
公仪林幽幽叹了口气,“以往都是我利用别人,这次被人反将一军,的确有几分不爽。”
清河竟然笑了,只有一点,却已经足够打动人心,“你若是不愿意,大可以拒绝。”
“你明知道我不会,”公仪林,“龙绍同样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既然选择以请笔仙的方式求问于我,想必也是料到我不会拒绝,甚至会如他的愿。”
“应该是料到你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才对,”清河,“他问了什么?”
公仪林撇撇嘴,“明知故问。”缓了缓道:“一个再离谱不过的问题,他告白能不能成功。”
清河,“你帮他选了是?”
公仪林,“反正都是假的,我只是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话音刚落,他忽然笑道:“有一点你倒是说得很对,我的确是想看看将这已经无比污浊的长门水再搅上一番,会是什么效果。”
清河,“结果未必能如你所愿。”
“横竖不外乎相互利用罢了,”公仪林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又看到立在门外人事不知的三个盯梢的,觉得扫兴,便又合上窗,“龙绍想用我作为由头假装离开长门,顺便将魔族人的怒火集中在我身上,他本人转到暗处,开始正式对付纳兰家,而我……”
公仪林顿了顿,笑意渐淡:“也是想借他的手削弱纳兰家的势力,从而方面自己日后的行动。”
清河:“你憎恶纳兰家?”
公仪林,“我杀了纳兰逸皇,而他们在黑市上花钱想找人要我的命,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充足?”
清河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他,一双冷眸像是能穿透他的身体,看清一切。
公仪林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所有的秘密,在这一双眼睛的窥探下都会无所遁形。
他轻笑一声,眼中有几分苦涩,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天元之祸。”
这种表情应该是痛苦伤感的,清河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其中潜藏的仇恨的味道。
天元年,传闻一名绝世天骄去不死圣地取得传承,之后走火入魔,大开杀戒,那一场厮杀中,无数宗门惨遭灭门,其中甚至有两个超级宗派也难逃横祸,独一人力杀遍四方,令历史记载者也不敢在书页上撰写此人的名字,只能靠一代代口耳相传,后来历史渐渐演变成传说,最终熔炼成四个字——天元之祸。
清河看着公仪林,此刻他站在窗边,目光似乎透过闭合窗户直直望向窗外某个地方。
从以往公仪林有意无意透露出的信息,不难猜测出天元之祸和他大师兄之间的关系,基本上可以断定,传说中的那位绝世天骄便是公仪林时常提起的大师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清河本身对公仪林的大师兄并无好感,他曾经从公仪林布下的幻境中感受过公仪林所感受到的绝望。
被至亲一指穿破心脏后的悲哀,即便公仪林能谅解甚至并不怨恨,那段过往也绝谈不上愉悦。
第87章 天元之祸
清河沉默了下,手指轻轻扣击桌子边缘,烛火下他的睫毛格外卷翘,“要不要说说看?”
这是一种很平缓的语气,不是命令,不是询问,而是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如果公仪林愿意陈述,他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有什么可说的,”公仪林从窗边走回,眼中笑意流转,方才嘴边略带苦涩的笑容尽数收去,乍一看倒还真觉得他心情很好,刚刚赏完一轮湖光山月,“差不多就跟传说里流传的那般。”
一只冰凉修长的手伸出,自下方半牵住公仪林藏在袖袍间的手。
“传说毕竟是传说,我想听你说与我听听,可好?”低沉的嗓音像是优雅沧桑的二胡,缓缓流淌而过。
都说高冷的人一旦温柔起来,连神佛都招架不住,公仪林今天终于尝到这种滋味,这种温柔又多情的语调,从一向秉持身份,沉默寡言的人嘴里说出,带着股他拒绝不了的缱绻。
他没有拒绝,任由清河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拉着他,而他,撩起长袍,重新坐在清河对面,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清河在等,等公仪林自己开口。
从前这是公仪林常做的事情,用沉默让别人开口,包括才见到过的常乐,他也是用沉默让对方道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如今角色互换,他站在被征询者的位置上。
“我还记得那是在天元年初,有一日,大师兄说要出一趟远门,回来后……”似在喃喃自语,这一刻,公仪林的目光格外沉寂,慢慢道出那段被封印的过往。
天元年踏仙门
靠近东侧的一处山脉之地,灌木林立,林木苍苍,所有的枝叶层层覆盖,遮住天空的日光,百年内无一点阳光洒漏,使此地成为一片幽幽鬼地。
此时,在丛林之地,一人一巨兽,陷入对峙状态。
那巨兽足足有二十多米高,浑身弥漫着一股黑气,獠牙外露,上面还沾染着鲜血,在它对面,有一人,持剑而立,脊梁挺拔,像是一棵屹立不倒的松柏,但仔细看,却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衣袖上有些淡淡的血迹如同梅花一样溅开。
巨兽先前发出致命一击,却只伤了这个修士的一只胳膊,它大怒,一个如此渺小的人类修士居然与他激斗了这么久,仰天一啸,巨响滔天,浑身上下的幽暗黑气瞬间将男修士全身包裹。
吼!
一跃十丈,巨兽张开大口,再次扑来,在它对面的男修士和这只二十多米的巨兽对比起来,渺小的像是一只蚂蚁,但就是这样,面对飞奔过来的巨兽,他不闪不避,眼中镇静从容,只见他掌心凝聚出一层银光,汇聚在长剑中。
“去!”
男修士一声低喝,剑锋朝着巨兽的口,像是一道流光射去!
巨兽起初不以为意,他浑身上下就像是一层坚黑如铁的石崖,坚不可摧,尤其是口腔,长达几米的巨舌上倒刺林立,足以将一个修士扎死,区区一把剑,只要上下下齿一合,随意一咬,宝剑顷刻间便能裂成两截。
但随着剑光越来越近,巨兽的眼中渐渐浮现出惊恐,那剑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道剑光,凝聚在剑身的气流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席卷而来,根本容不得有时间闪躲!
眼见那剑就要入它口,穿破喉咙而过,一道虚影凭空出现,隔空一抓,那以势不可挡之力横冲直撞的宝剑竟被牢牢抓住,而抓住剑锋的人,掌心半点伤痕也无。
巨兽逃过一劫,眼中有喜色划过,再见抓住剑锋的男子背对自己,喜色更大,趁其不备就要一口咬过去。
那男子似乎毫无所察,视线看向前方的修士,摇头,“剑不是当暗器丢出去用的。”
原本与巨兽缠斗的修士正是公仪林,只见他满不在乎道:“我非剑士,剑于我而言,并非不可弃。”
“孺子不可教也。”男子叹了声,随手一挥,与他近在咫尺,眼见就要吞噬他的血盆大口突然定格住,獠牙间有咯咯响动,只听‘轰隆’一声,巨兽高昂的头颅从中间裂成两半,直接炸开,血雾漫天喷散。
一面教训这个不省心的小师弟,男子弯下腰,取出腰间的匕首,将巨兽头颅中中的兽晶取出。
眼见兽晶就要被无耻男子收入囊中,公仪林也顾不上维持风度翩翩儒雅书生的样子,直接扑过去,恶声恶气道:“还给我!”
可任他如何努力,男子都是衣袂飘飘,刚好离他一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