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公仪林想出来的主意,要不就是保命,要不就是害人,偏还能用平淡叙事的语气说出来,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天气怎么样’这种普通的不能再偶同的话题。
心肠毒辣,行事狠戾。
清河有些想不明白是被他身上哪点吸引的,以至于迷恋。
公仪林不知道他的困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自己这种倾倒众生的美男子受到追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快到前方的时候,他突兀地再次提速,直冲光源内核而去。
紧接着,停在百丈外,分毫不差。
“如果是真的会怎么样?”
凝视着光源核心,公仪林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偏过头道:“传说如果是真的,会如何?”
清河没有说话,但不代表没有思考,他不但想了,而且同公仪林想到了一出去。
“在天界的都是仙人,若真有人死后身躯可化为山海,那该是怎样的滔天之能。”公仪林眉宇间多了分郑重,“仙人坠凡,周身残留的灵气足以将天捅破一个窟窿。”
“天破了,灵气稀薄,气运耗尽,凡人成仙,是否还有可能?”
若是旁人听到公仪林这一番话,必定是心惊肉跳,清河却是突兀问道:“你看的那本残破古卷,你师父和其他师兄是否可能也曾看过其中内容?”
公仪林:“如果我说没有,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几位师兄是否看过我不确定,但师父一定是知晓其中内情。”他指尖勾了勾,光源内核飞出一个小火星,在他面前跳跃,从储物袋掏出一个黑黝黝的石头扔过去,,没过多久,火苗没有熄灭,却是石头融化成黑水。
“连玄铁都能轻而易举的融化,”公仪林眼神深邃,“无论传说是否为真,这火焰绝非凡物。”
清河:“传说是否为真,千万年过去,早已经无从考据。”
“的确,”公仪林轻叹一声,“不死圣地有不死传承,煮海生活着几乎灭绝的海蝶一族,我本以为焚神桥下也暗藏至宝。”
他的确不得不遗憾,目光收回,“但如此高的火焰浓度,只怕就算有什么生灵,也早就消失殆尽。”
一旁清河则是目光如水,即便如此,这片光源内核还是激起了他要变成至强的信念,前人能做到,他一样可以。
两人离去时,公仪林回头看了一眼火焰深处,神情复杂,原来仙人……也是会死的。
他们回去时,堵鄂门几乎达到一个沸腾的顶点,最后一个人前不久已经交过自己的作品,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宣读入选决赛的名额。
公仪林没有挤到最前面,反而挑了个靠后较偏的位置,虽然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胜在宽敞。他席地而坐,一拍悠闲自得,和前方大汗淋漓,心急如焚的炼器师形成鲜明的对比。
清河化身的小雀鸟停在公仪林的肩上,“你倒是很有信心。”
“那戒指并非凡物,只要负责评分的裁判稍稍有点眼力,都会给出一个不俗的分数。”
小雀鸟黑豆眼动了动:“方才你掏出戒指时上面有空间的波动。”
公仪林略带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这都能感应的到,”他抬头无语望苍天,“比起人类脆弱的五感,上天还真是厚待你们鲲鹏一族。”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有人高喊:“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了什么?
公仪林的位置,和他坐的角度,根本不可能看到前面发生的状况,只能凭借耳力去听,然后自行脑补。
“长老出来了!”很快,就有另一道声音接道。
应该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场面却恢复寂静,所有人自觉保持安静,等着结果宣读。
那白须长老也没有绕关子,直接打开手上的名单,站在正中央宣读:
“经过炼器师公会和七位炼器大家的品鉴,已经选出其中最优秀的前百名,下面我念到名字的请上前一步,在这里特别强调一点,除了前十名老夫会按顺序宣读,剩余者念出的先后顺序和名次无关。”
言下之意,是觉得宣读后九十名的名次也是浪费时间,有些无礼的行为却没有人出言反驳,炼器师本身就有傲气,十大炼器师家族作为炼器师的代表,往往拥有决定性的发言权。
有实力的人总是能得到尊重,这点不单在修真界,在世俗界也适用。
“赵天辉。”
听到名字的中年男子神情激动,迎着无数羡慕嫉妒的视线向前一个大迈步。
“有什么了不起。”有人心道,“又不是前十,瞧那激动的样子,第一个念他的名字指不定是第一百名。”
话虽如此,他们却不由想道:哪怕自己是第一百名也无所谓啊,只要能进决赛,哪怕最后拿不上名次,也足以在炼器业内扬名,之后少不得有大家族的招揽,前途自此一片光明。
大约读了六十多个名字后,公仪林站起来,拂拂身上的尘埃,他的衣领因为刚才随意的坐姿,有些倾斜,露出一小片如玉的肌肤。小雀鸟状似不经意用嘴衔住边缘理正。
察觉到胸前的动静,公仪林似笑非笑地看了它一眼,慢慢踱步往前走。
“第十名,常乐。”
上前的是一个年纪不大长相娇俏可人的姑娘,公仪林认出来,这个小姑娘正是刚刚和一个老头吵架的。
小姑娘得意地一扬下巴,她年纪小,身材又小巧玲珑,做这个动作非但不惹人讨厌,反倒为她增添了几分姿色。
“常家不得了了,继常胜后,又出了一个天才。”
不少人都生出结交的意思,就连宣告名次的长老都多看了小姑娘一眼,看上去赞赏有加。
“第九名,诸葛城。”
上前的是一位老人。
公仪林一瞧,乐了,这不是方才和小姑娘斗嘴的老头,两人竟连名次都差不多,老头在名次上领先一名,但在岁数上又输了一截,两人间可谓谁也没有占上便宜。
小姑娘看老头走上来,大大翻了个白眼,还往旁边挪了一步,活像看见什么脏东西要避开。
老头也傲气,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小姑娘一眼。
长老像是没有看到这二人不合,继续宣读名次。
……
“第三名,杜辉。”
走上去的是一个少年,趾高气扬,步履生风。
“杜辉,姓杜?”公仪林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少年,“原来是拿着中品宝器的那个孩子,作弊得来的名次还这么嚣张,果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说着,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小雀鸟鄙视得看了他一眼,貌似全局靠作弊走来的另有其人。
如果没有拿上名次,才真正有意思,不过这个念头在小雀鸟的脑海中几乎没有成行,公仪林做事向来是十拿九稳,想必今次最低也是第二。
果然,就在它念头一动时,‘公仪林’三个字便在堵鄂门中响起。
“第二名,云天。”
小雀鸟被这个名字噎了一下,时隔一段时间,想不到公仪林重新用起这个假名。
云天,义薄云天。
每当想到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它就感到一阵恶寒,不舒服地抖动两下翅膀。
正当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第二名的真容,‘第一名,欧阳靖’六个字便如一道春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欧阳靖,这名字好生耳熟。”
“我记得北境内有一位大杀四方的狂人,也叫欧阳靖。”
“应该只是同名同姓。”
话虽如此,不少狐疑的视线都盯向走出来的男子,一身凛冽的杀气,瞳孔居然是血红色,活像地狱里走出的鬼魅。
公仪林对小雀鸟神识传音:“为什么他长得比我更像是鬼修?”
对于公仪林总是能抓住一些奇怪的点小雀鸟已经不以为奇,“他至少是一名控火师。”
“哦?”摸摸下巴,公仪林眼中闪过兴味,“会控火,又有强大的修为,果真是一个劲敌。”
心中有几分遗憾,可惜上官语冰的死用来嫁祸给周天北,否则想办法设局让欧阳靖和周天北先大战一场,他的胜面便可以再大一些。
正当公仪林琢磨的时候,欧阳靖的目光突然向他笔直地射来,公仪林没有分毫犹豫,不服输地看去,眼中带着嫉恨,就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阴鸷少年,不服气自己第一名的头衔被别人抢走。
欧阳靖看了一眼便没将他放在心上,却暗皱眉,莫非刚才的感觉出错,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他看,像是毒蛇一样,伺机而动。
感知可真够敏锐的,公仪林垂眸掩盖出眼底凉飕飕的笑意,“差点就被发现了。”
同一时刻,千万里外的踏仙门。
一名中年男子脚踩一片血红色的云朵,站在高空中,目光望着相距千万里长门的方向,喃喃道:“就要开始了。”
在他的身后,先是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云朵上,尔后影子竟然慢慢拉长,直立,走出一个身形瘦削的灰衣男子:“师父在担心小师弟?”
“若不是之前你受的伤还未复原,这次本应和他们一起下山,兴许会遇到你的一份机缘。”
灰衣男子笑道:“坏事也是好事,乱世多纷争,不蹚这滩浑水也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