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新任妖王登基拖延之事与他有关,便是因为正魔大战是他本人先行发动,青阴山众多前辈长老前往九霄山支援,结果一份力都没来得及出就死的死伤的伤,简直惨绝人寰。
传闻都说当日,姜舞哲一身的血红长衫,他就跟疯了魔一般癫狂无比,旁人一旦靠近无一不他徒手穿心而死。
而青阴山的前任妖王就是那样死在姜舞哲手里的。若不是丛权现身重伤了他,不但九霄山要亡,八成连青阴山也得跟着赔进去。
不过这也只是曲凌听到的一小部分传闻罢了,当日的情况具体如何,还尚不清楚。
如今,青阴山实力薄弱,得先安定民心,巩固威力下来才可选举新一代妖王。这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妖王登基典礼这事一拖也就拖到了明日。
范匀瑞趴在床褥上扭回了头,嘴里喃喃道:“也是啊,要不是尊主,你们真的就要倒大霉了。”
曲凌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疑惑道:“什么?”
他继续敷衍道:“没什么,明日祝你开心。”
曲凌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干笑了一下道:“我有什么要开心的?”
“像你这么善良的人,当然要每日都开开心心的。”范匀瑞看着前方的床帘,嘴角轻微上扬,“现在处于这种特殊时期里,你都敢救我一命,我真的非常感激你。”
正魔大战一结束,魔修基本已成为人人喊打,人人喊杀的对象,就连邪绫殿也被正道里一竿子人掀了个底朝天。什么白瓷花瓶,翡翠琉璃,各种金银珠宝皆被砸的稀巴烂。就连平日里安分守己的住在邪绫殿附近的小魔物们也命丧于那。
“真的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不能以偏概全罢了。”曲凌给范匀瑞上完药后,从他背上退去,“你要是心里过不去的话,就答应我好好养伤。还有,我在这间屋子设了一道薄弱的屏障,你若是出去了,我就会察觉到,到时候我不管你伤好没好,一定把你赶出去,所以你必须老实的呆在这里知道吗?”
“唉,你这菩萨心肠,说把我赶出去我才不信呢。”范匀瑞叹息道,“不过还好你遇到的是我,否则你一定会吃亏的。”
曲凌:“……”
被说一次菩萨心肠还好,被不同的人说了第二次就难免有点羞涩。
他认为自己只是比较爱护所有事物的生命,觉得他们都是来之不易的,顺手搭救一下而已,也没那么佛光普照吧?
“对了。”曲凌跳下了床,从桌子上拿出一张残页道,“这是什么,之前从你衣服里面掉出来的。”
望见那张暗沉沉的黄纸,范匀瑞先是一愣,再缓缓道:“没什么,不是我的东西,送给你也无妨。”
呃……
我要这东西也没啥用啊……
曲凌的小爪子捏着这枚纸将之放在眼前,疑惑的眨了眨眼,心里嘟囔道:古寒冰……?
次日,妖王登基典礼。
曲凌还没来得及叫醒范匀瑞,一大清早就蹿出了房门,只留下范匀瑞一人倒头大睡。
等他睡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当然没有那只小狐狸的身影。
他抱着被褥发呆,脑海里不禁浮现前几日在这屋子中扭着屁股,从这跑到那,忙不停歇地给他敷药,与他交谈的娇小身姿。
范匀瑞嘴角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如清泉般的微笑中洋溢着暖意温馨,他认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不真实。
这样的事,他不应该遇到。
这样的人,他不应该遇见。
范匀瑞无父无母,自小就与曾救助了他的邪绫殿尊主修炼魔道,他也誓死追随于他,此番忠心天地可鉴。
虽然姜舞哲对他也不错,如同亲朋好友,但范匀瑞到底还是觉得与之一起及不过这几日来的轻松顺意。
正当他还沉浸于留念之中,屋子外放传来阵阵细碎嘈杂的交谈声。
那声音清一色的皆为男子,范匀瑞一听就认出了那些人。
正是抓住他索要赏金的那一群土匪,而且这次起码有三十几名,个个手拿长剑,铁棍,狼牙棒等武器,排场很是大。
“该死,怎么追到这里来了。”
范匀瑞暗暗咒骂一声,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沿着墙角贴到门口面,侧耳倾听这群人的些言碎语。
“咳,我就不信了,这次那条狐狸还敢阻止我们。”
“老大,我们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可还没找到那家伙的啊,不会真被妖怪吃了吧?”
“屁话!老子才不信呢,一定是那该死的狐狸精刻意包庇他,好去讨去赏金而已。”
“听说今日是妖王登基之日,果真不假,都走到这里了都没看见一只妖怪。”
走到一座座尖顶房子外,三十多人纷纷停下脚步,其中一人谄媚道:“老大你看,这应该就是那群妖怪的住所,那条狐狸精一定住在这里,说不定还把那家伙也藏在里面!”
他想曲凌还没那个胆子敢把魔修光明正大的带去参加典礼,奇葩的是这匪首今日穿的还是一身青衣布衫,这使范匀瑞更加恼火了。
“给老子仔细的搜一遍!”
“是!”
三十余名壮汉分了开来,挨家挨户的踹门搜捕着。
范匀瑞摊开右手手掌,蓄力集中一阵,一团如火苗般大小的黑色雾气从掌心里冒出。
“不行,伤势还未完全恢复,这点法力根本不能硬碰硬。”
他一身的伤可不是区区这几十个流氓土匪所能造成的,而是在正魔大战中与之抗衡的段穹所伤。
他虽为魔修,但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做用暗器伤人这等可耻的行为。可他究竟没有想到,他不做,对方却做了。
偏偏对方还是九霄山四尊之一的段穹,他一个魔修说段穹用暗器伤他,除了修魔道的,还有谁敢信?
一想起段穹他就勃然色变,万目睚眦。
与其交手之前,此人就对他,对姜舞哲,对整个魔道嗤之以鼻,原本这其实没什么,毕竟人人皆是如此。
但他所说的话太过恶毒,咒骂中参杂着污蔑、嘲讽,什么污言秽语几乎都能从那张嘴里道出来。
交手时,阴险毒辣的狠招又咄咄逼人。中途,一位道行尚浅的魔修为范匀瑞挡了一招后,段穹当着范匀瑞的面口蜜腹剑道:“这位仁兄当真是忠诚啊。”接着将其捅了十几刀,给活活痛死。
那是比魔修还要邪恶万倍的正道之人,那抹青色的身影,范匀瑞永生都不会忘记,势必将他千刀万剐。
“老大,现在就只剩下这三间屋子了。”
这道声音言犹在耳,范匀瑞猛然回过神,呼吸都凝滞在这瞬间。
土匪头子将狼牙棒抗在肩上,咂嘴道:“还废什么话,快他妈的给老子搜!”
“是!”
其他两道房门皆被踹开后,自己所在的之处门也跟着被一剑劈开,范匀瑞硬着头皮动用全身法术甩出了一团漆黑雾气,将闯进来的人打趴在地后再奋力跃上窗栏,破窗而逃。
“妈的,他果然在这!快点给我追!”土匪头子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只见到这个背影就认出了他,“谁抓住他,回来后重重有赏!”
然后他手底下的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朝范匀瑞追赶而去。
范匀瑞方才到底是用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再是强行勉强自己跑了这么一段距离,已在体力不支,虚脱之下,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坐在地上。
额上冷汗瞬间脸部轮廓流淌而下,滴落在这片土地上。
土匪头领见范匀瑞已耗尽气力,跪地不起,冲他讥讽道:“跑啊,继续跑,你小子不是很会跑吗?”他蹲在范匀瑞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后向上抬起,让他与自己对视,“要不是那只死狐狸捣乱,你现在早他妈的翘辫子了。”
范匀瑞冷笑一声道:“若不是你们趁人之危,就凭你们这些杂碎,能奈得了我何?”
“哈哈哈哈哈哈,哎哟喂我的亲姑爷啊~”土匪首领先吸了口气再是放声大笑,话中带刺道,“你当你现在还是邪绫殿的什么护法大人呢?在老子看来,你现在就是一个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屁虫,连杂碎都不如!”
他话一说完,端住范匀瑞下巴的那只手猛力甩开,像是嫌晦气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道:“肮脏的废物,带走带走!”
人群中走出四名人高马大的彪形壮汉,纷纷按住范匀瑞的四肢,将他抬了起来。
其实根本用不着四个人,任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制住现在的范匀瑞。虽说魔修的势力基本已被瓦解如残渣,但范匀瑞毕竟曾是邪绫殿的护法,还是不可麻痹大意。
“该死的……放开我!”
范匀瑞身体悬空,奋然使力,可奈何手脚被牢牢箍住,他自己还有伤势在身,压根挣脱不开来。
“呵,消停会儿吧姑爷。”
他反抗了许久,那四名壮汉根本不甚在意,准备动身带着他沿路返回。
等范匀瑞连最后的气力都耗尽下来,终于灰心丧气般的呆望着碧蓝的天空。
原先才有了点光芒的眼眸此时又再次黯淡下来。
也是,他根本不配拥有那样的生活。
姜舞哲重伤不见踪迹,邪绫殿被踏平清剿。他还妄想着自己能够抛弃以前的身份,今后会与寻常人一样重新生活呢。哪怕是遇到个能不顾及他魔修身份的人陪着他,对他和别人一视同仁,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