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楠明显比丛容要规矩,有礼貌多了。
吟啸峰中。
漫山的翠绿,风起时,绿叶落在丛容的肩头。一把漆黑如墨的剑柄带动剑身在空中挥动,发出阵阵的破空声。
往复不歇,枝叶顺着剑风打几个旋,晃晃悠悠地落在脚边。
剑法招式看起来不像是练剑,倒觉得是在随剑起舞,轻捷的身躯在空中婉转飞舞,乌黑的秀发随着剑在空中轻舞飞扬,如诗如画。
白渊坐在在一旁石凳上,端起右手边的茶杯微抿一口,若有所思。
他道:“你的姿势似乎有点奇怪。”
还在舞剑中的丛容闻言,顿了顿手,停了下来,此时的他已换成一身雪白的衣裳,同之前在山下的白衣修士衣服无异。
丛容开口问道:“哪里奇怪了?”他站在原地片刻后朝白渊那边走去,把沉霄剑扔在一旁,一屁股坐在白渊对面的一个石凳上,也端起了一只茶杯,吹了吹杯中茶叶。
白渊道:“握剑柄的拇指太靠前,还有你身体重心过于向后,力道不足,虽有美感,但着实不稳,看起来摇摇欲坠。”
丛容轻笑一声,喝了口茶,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好看不就行了?”
白渊瞥了他一眼,淡声道:“身姿形态略像女子。”
丛容:“噗……哦,我改。”他差点把茶水喷到白渊脸上。
他现在这个年龄段,还没有长开,加上他本身面貌就是可爱稚气俊俏为一体的。不论样貌还是身材,与女子颇为相像。
丛容有点懊恼,撇了撇嘴,手里缓慢晃动着紧握的茶杯,呈一副心不在焉之态。
白渊瞧他神情,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等过几年,脸上的稚气会消退,不必过于在意。”
丛容仰了仰头,面朝天空,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他道:“嗯。”
他平常话可不少,可如今用一个字来和人对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白渊道:“还在想玉佩的事?”他听出了丛容心中所念。
丛容姿势不变,仍旧脸朝上,怔怔地望着天空。
……
已经他妈的两天了!白渊这家伙对他真的是寸步不离!
丛容心崩溃道。
他被白渊带到一竹林小屋附近住下,无论是白天练剑舞剑,下午学习九霄山口诀心法,还是晚上吃饭睡觉,白渊都无时无刻在身旁陪着,生怕一不留神被他逃走。
这不是来拜师学习,这是没了自由身的犯人吧。
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溜出去找玉佩啊。
白渊喝了口茶,道:“两年后有一场下山历练,每座峰所有弟子都会参与,为避免在过程中被魔修杀死,你须在这两年内勤加练习,为师会一直教导着你。”
呵呵,我靠。
敢情你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让你徒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打打妖魔的吗?
丛容盯看他半晌,单手托腮,有气无力道:“白渊啊,虽然我很感动你陪着我,但是出恭的时候,你就不要在茅厕外等我了,毕竟味道不太好闻。”
白渊挑了下眉,道:“无妨。”
“……”
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丛容坚持不懈地道:“你弟子可不止我一个,两天了我都没见到你其他徒弟,你不用教导他们吗?”
他和白渊住在这片林子里两日,未曾见到有其他人出入的迹象,安静的有些过头。就好比,他们两人已经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白渊悠悠起身,迈步走到一旁小屋门口停了下来,弯腰拿起地上的一盘棋,缓缓走来放置在石桌之上,道:“那些弟子我从来不管。”
丛容脚下一滑,兀然抬头用一种惊讶无比的神情望他,道:“你……你从来不管你那些弟子?那你管我干什么?!”
凭什么他座下别的弟子这么爽?
白渊慢条斯理地将黑棋放在从容右侧桌上,自己持有白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喜静,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收徒,那些弟子是掌门师兄代我收的,并非我所成承认。而这里是我平日居住的地方,若无要事,不许有任何人打扰。”
看他答非所问,丛容懵了一会儿,随意拿了颗棋,就开始下了,问道:“……那干啥带我来这里住?”
白渊掷棋,道:“你是我亲自收的徒弟,与他们不同,自然可与我同住。”
听了这么一番话,丛容更加茫然了,他急忙道:“那你干嘛要收我做徒弟?我有啥特别……”
后半句被他自己吞肚子里了。
有啥特别?不就是因为他身上留有丛权的血脉呗。而且看白渊的样子,貌似与他父亲关系挺熟。
他吞了口口水,道:“你收我为徒,是不是只是因为我父亲?”
他还是问了。
白渊拿着白棋的手微顿片刻,摇了摇头,道:“有点关系,但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
他回答完毕,从容轻吐了口气,闭眼笑道:“这样啊,那其他的原因这点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觉得我可怜才收留我的?你认为我过的很惨。”
在寻常不过的语调,白渊呼吸一凝,抬眼朝他望去,神色肃穆非常。
丛容微笑着回看他道:“你不忍看到故人之子落魄到抢劫的地步,或者是因为你曾经对我父亲有所亏欠,良心不安?白渊,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样一个冷淡之人,应没有别的理由能对他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尽力对待才对。让从容感觉他似乎有些居心叵测。
第11章 空谷
白渊搁在两膝上的手蜷了蜷,神色冷凝,双眸霎时如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他音色微颤道:“并非如此……我从未想在你身上得到些什么。”
丛容:“那是因为什么?”
白渊:“因为我……”
竹林中格外寂静,只有连绵不断的掷棋声。
见他良久都没憋出一个字,眉头紧锁,有些焦虑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丛容看白渊不继续说下去了,他自己也不去继续追究这个问题了。
片顷,他才笑眯眯的道:“白渊,我赢了。”
他接着道:“瞧你这紧张样,经不起戏弄。至于前面说的话我就先撤回,我暂时就当你是真的关心我吧!”
白渊的任何一个神情任何一个举动,他都看在眼里。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也许应该相信白渊。
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他这人也太……
白渊低头看望手下的这盘棋后一滞。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中魂不守舍的乱下一气,白棋被从容的黑棋堵地无路可走,寸步难行。
白渊却像是懈了一口气,道:“不可再如此胡闹。”这话听起来像是训斥,但莫名暖暖的。
听的丛容内心甜滋滋的,他心道:没想到我那一番话真的能让这家伙在意成这样,棋都不能专心下,竟莫名有点可爱。
丛容枕着双臂,笑道:“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对我这般好,但既然你救过我,我自然也会尽量救你,我可不想欠别人。还有还有,以后你若是再打我的话,我还是会胡闹的哦,把这座九霄山烧了都不一定~”
两天过去,太阳光辉如一层金色薄纱映着丛容的精致小脸,肌肤如玉,白皙细腻。脸蛋儿上的红色印记已然褪去。
白渊看着他的笑容,唇角勾起微微弧度,温柔至极。
“你不欠我什么,也不需要还我什么。”他笑着道,“我不会再打你了。”
丛容噎声:“唔……”
他笑了耶!这个冷面鬼居然他喵的笑了!好看好看,美男美男!
他莫名其妙萌生出了一种好似从没看到男人笑的激动心理。
然而丛容还没来得及多瞅几眼,再一眨眼,白渊又恢复了那张过于冰冷俊秀的脸孔,刚才的笑颜仿佛只是过眼云烟,昙花一现。
啧,果然还是冷!不过至少不是完全冷血的。
“那枚玉佩,明日还你。”白渊说道,丛容则为之一愣,他突然起身道:“不是掉进了那什么什么谷了吗?那不是禁地么?你如何还给我?”
他一口气问了三。
白渊淡声道:“空山谷禁地,位于吟啸峰脚下,专门囚禁犯下重罪弟子的地方,进去的人无一人或者走出,关在那里的人并不是被活活关死,而是空山谷中有一凶猛的恶兽,它以修真之人为食,常年累积下来吞噬的灵力形成了结界,只要杀死那只恶兽,结界自然就可以破解,走进去的人就能够出来。”
丛容越听越激动,冲上前就去拽白渊的手,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等等。”白渊反握他手臂,“你别去,我一个人去。”
闻言,丛容“啊”的叫了一声,随即道:“这哪儿能?!你一个人去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吗?不叫掌门一起去么?”
闻言,白渊闭着眼摇了摇头,松开那只抓着他的手,道:“掌门不会答应的,先不说过于危险,就算成功杀死凶兽,对九霄山而言也只有坏处,并无益处。”
这也是,结界若是破了,那么关押犯重罪弟子的牢房就要调换了。
其他的地方难免没有保险,若是给他们逃出来也麻烦。
“你想一个人去?”
白渊点头。
现在又变成丛容去抓他了,他用力拽着白渊的手腕,就怕他孤身前去,振振有词道:“你自己都说了过于危险,还想一个人去?要去的话就带我一起!不然你就别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