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早已离世,而在梦境中却是年轻又生动的,梦境却不会有所改变,意味着两人依然会在既定的那一日离去。织梦术所用的引并没留到最后一日,因此应逸和陆京毓两人也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这场梦境,也正是因为入梦引的期限,让他们不必再亲眼所见当年令他们悲痛的那一幕,他们便决定要在这里和他们最重要的人一起再尽量多待上几日。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只除了方京岳,他死而复生的事倒是在仪云中成为奇闻,饶是掌门也不知其中缘由。陆京毓听师兄跟他说起这事,他嘴上只说是一桩奇事,心中却明白这是梦境所致。又过了几日,一场大雨降临,应逸和陆京毓两人悄悄离开仪云山。他们前几日跟严京乔和应翎交代过,若是他们某日消失不见,便是到了回到他们原本时间的时候,而并非遭遇危险,两人方才放下心来。
应逸从从仪云派中而起的梦境离开,没有再进入其他梦境,而是直接从梦中醒来,身边的陆京毓和严霄却仍沉浸在梦乡中,云姨见应逸醒来,用手语告诉他这是因为他们到了其他梦境中。应逸坐起来,拉住陆京毓的手,等待他从梦境中回到这里。
陆京毓离开仪云后,瞬间出现在一间卧房内,他来不及出手,只见眼前有个小男孩被一剑穿胸,重重倒在地上,那凶手转瞬没了影踪,而他却看清了那小男孩的脸。
“应逸——!”他扑过去想要抱住他,眼前的梦境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间卧房,这间卧房他非常熟悉且一连住了很多日子,正是应逸家里的那间。
陆京毓刚才摔在地上,他爬起来,正对上应逸的视线。眼前这个应逸他也非常眼熟,正是他在萧成一幻境中见到的那个十五岁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到梦境中要么跟当时的自己大眼瞪小眼,要么被当时的应逸撞个正着。
十五岁的应逸揉揉眼睛,狠狠拧了一下手背,他声音颤抖着,艰难地开口:“你……你是谁?”
陆京毓见眼前这个应逸不认识自己,怀疑是梦境出现偏差,打算先从这里出去再找离开梦境的法子。他刚从应逸身边绕过去,就被紧紧抱住。
“我终于见到你了,他们都说我一时冲动,要离家去找一个只在无名画像里出现过的人,所以他们让我去找,我只当他们是为了让我见到更多人,如果倾心于别人就不会再想你,”应逸把手臂收紧了些,抱住陆京毓的腰,“可是你来了,这一切都不是我痴人说梦。”
陆京毓被应逸抱着,后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他安抚道:“你先松开手,你想说的我都听你说。”
应逸乖乖松开手,陆京毓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金色哨子,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入梦之前忘记摘掉哨子,从而又进入到应逸的梦境里。
应逸察觉到陆京毓盯着自己的哨子看,把它摘下来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我从小一直戴着的,送给你。”
陆京毓想起之前雨天时自己在崖下泥水中寻找哨子的事,如今才知道那个哨子原来是应逸自小戴着的,当时自己狠心拒绝应逸想要赶他走,他却说“嫌它烦的话那我替你扔了”,不光是自己不知道哨子对应逸的意义,也更是不知道应逸对自己的意义。
陆京毓拒绝道:“你戴着吧。”看到应逸茫然的表情,他把戴着的哨子拽出来展示在应逸面前,解释道:“这个是将来的你给我的。”
“将来的?”应逸见那哨子确实跟自己手上的是同一个,疑惑道,“也就是说你是从以后来到我这里的?”
“是,”陆京毓又问应逸,“你今年多大?”
“十五岁。”应逸答道。
陆京毓伸手摸摸他的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我。”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自己离开了梦境。这次他彻底从织就的梦境中走出来,应逸就在眼前,握着他的手,关切道:“你在梦境里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陆京毓笑笑,“只是十五岁的你一见到我就不想让我走而已。”
应逸没说话,陆京毓却看到他耳朵悄悄红起来,应逸轻咳一声,又道:“小霄怎么还不醒?”
“我们跟师兄和阿翎说过他也一同过来,只是可能晚些才到仪云,说不定他在梦境里要比我们多待几日。”陆京毓轻轻拉起严霄的手,三人的手握在一起。
应逸和陆京毓守着严霄,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严霄才醒来,他一下坐起身,双眼放空,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待看到师父和舅舅担忧的眼神,他缓过来,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师父,舅舅,我在梦里待得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可能要接两个和本篇情节有关的番外(一长一短),或者等正文完结之后再放,这个我也没想好,不过写是一定会写的(づ ̄3 ̄)づ╭
第35章 织梦(完)
严霄自打从云姨那里回来,就成天心不在焉的,有次练剑的时候还差点伤到自己,去看郎中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病,只能每日喝安神汤缓解。
这天应逸问他:“你是不是在梦里见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严霄连忙否认:“没有,可能是一直在想梦中的事情,最近总是走神。”
“过两天我们出去散散心如何?”陆京毓问严霄。
“师父,舅舅,”严霄似乎不关心出去散心的事情,看向他们,“我从梦境中出来,虽然知道我是在梦境里经历了一些事情,可是最近却又感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这要看你经历的都是什么,”应逸开解道,“如果是指见到你爹娘这些事情,我们已然无法改变,你就当成是自己回到十五年前见到他们,现在回来了,就带着他们的期望好好生活下去。”
“如果是经历其他事情的话,比如跟我们这些现在在你身边的人,在梦境里留下遗憾,能在梦境外弥补的话自然是最好。”陆京毓道。
应逸用探求的眼神看向严霄:“还是说你在梦境里邂逅了哪位姑娘?那可是十五年前——”
严霄涨红了脸:“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在梦里那么短的时间就……对别的姑娘念念不忘呢!”他噌地站起来,大步迈出门,走得太急差点被门框绊倒。
应逸和陆京毓不知道严霄究竟在梦境见到什么人,可是看到他这个反应,也不禁相视一笑。
“小霄会有这样的困惑……这大概就是每个人一生只能通过织梦术进入两次的原因。”陆京毓说。
“其实也不是只有两次,”应逸说,“但是这样会折损入梦者的寿数。我听云姨说,另外催动织梦术的话,织梦者不会受到影响,而入梦者的寿命会少三年。以前有个人为了再见到他的心上人,他身上却只有一样能入梦的东西,他便去找其他织梦者不停入梦,大有宁可耗尽寿数也要一次次在梦中见到对方的意思。”
“那后来呢?”陆京毓追问。
“其实他的心上人并未离世,他家中见这样下去会耗尽寿数,便成全他和心上人,一时传为佳话。后来他们二人便离开家中,不知到哪里云游去了。”应逸又说。
“其实不告诉小霄也是好事,怕他知道之后沉浸在梦里,然后为梦境折损寿数。他还小,容易一时冲动、意气用事,等到他再长大些再告诉他,让他自己决定。”陆京毓道。
他们深知一味沉浸梦中逃避现世于事无补,尽管现实有诸多遗憾,但把剩下几十年的生活过好,不仅是他们的愿望,也是他们所牵挂之人对他们的期望。这个为心上人宁可耗尽生命的人的确是情深似海,若是相同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也会为对方倾尽一切,但对严霄,他们的期望却只有他好好生活下去。人对自己和对后辈的要求往往不一样,放在自己身上是为他们珍视的人所向披靡、遮风挡雨,而对后辈则是希望他们平安喜乐,永无困厄。
“还好那人当时没有殉情,若是去了可就是天人永隔,想必他们两人现在也正如一对神仙眷侣。”应逸感慨道。
“嗯。”陆京毓笑着点点头。
应逸想起早先提起过看日落的事情,对陆京毓说:“我之前说过要带你来山上看日落,那天我又问云姨,她说有一个地方能看到妖界日落的盛景,比之前我看过日落的地方都要好,可是当年我爹他们怕我知道之后一个人去那里遇险,便一直到现在才透露给我。”
“要是太危险的话,我们就不去了,”陆京毓握住应逸的手,“跟你一起看的话,在哪里都一样。”
“可我总觉得在那么好的地方,不同你一起看场日落的话是件憾事,”应逸的手覆在陆京毓手上,“那里是妖界流放犯人的地方。妖界不设牢狱,判刑的年数就是流放的年数,刑罚越重流放的就越远。那里是妖界最远的流放地,各族都不派人看守犯人,让他们自生自灭。所以我爹那时候顾虑到我的安全,才不告诉我。现在我们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路上远些,据说要不眠不休一整天才能飞到那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