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翻开“话本”,方知里面的玄机,原来这些话本的封皮都被换成正经书,内容很是丰富,包括志怪、探险、爱情等等。
严霄把藏书阁同样封皮的真正经书拿出来藏好,这样陆京毓发现那些书不见了,就会觉得徒弟改过自新开始修身养性。
他成功营造出了一种自己天天在房间里看正经书的假象,实际上他就可以天天看话本,真是美滋滋。
这些话本里边有一本没有封皮,扉页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不感兴趣”,严霄见落款是严京乔,想必就是那位严师伯。他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些龙阳之事,且图文并茂,一时间惊讶不已。
昨天陆京毓大怒,不知为何他对男女间的感情如此反感,莫非……严霄开始胡思乱想,如果他喜欢这种类型的本子呢?不知道陆京毓看到这个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严霄打算找个好时机把这本子送出去,至少得挑个陆京毓心情好的时候。
在教训了关在禁地里的那位门派罪人方京岳之后,陆京毓神清气爽,打算到附近镇上吃顿饭,再把昨日烧掉的书补齐。
那些书严霄不能看,不代表陆京毓自己就不能看,尤其那本《金|瓶梅》,他还没来得及看便被严霄抢先,又因为严霄为了《金|瓶梅》跟自己置气,一气之下他就把那几本书全烧了。
相反地,从文学造诣上来看,那《金|瓶梅》还真不是除了“淫词艳语”之外就一无是处的作品——可惜被他自己亲手烧了。
陆京毓走进一家书铺,书铺老板很是热情:“这位公子要点什么?”
他想了想,列了一串包括《双珠记》、《璎珞传》等六七本书的名字,末了压低声音道:”你这儿可有《金|瓶梅》?“
书铺老板腹诽道,公子你前边的那串书名也并没有多适合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啊。他压下所想,热情道:“公子随我来。”走到一排书架旁,老板蹲下打开放在最底格的箱子,拿了几本出来。
老板又迟疑道:“只是最后一本《金|瓶梅》被那边那位公子买下了,要不公子你问问他可愿割爱?”
陆京毓回头看向老板指的方向,看到一位背对着他的公子正在书架旁挑书,对方穿了一身黑衣,头发用一根发绳随意系住。初次见面便要提出这样的请求,陆京毓心想算了,伸手接过老板手里的书,只道:“不必。”
应逸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回了头,只见一人背对着他在拿老板手里的书,很显然是为了掩饰刚才偷偷看他被发现的心虚。那人穿了一身仪云派的衣服,或许可以帮自己找找人。
“没想到堂堂仪云派弟子竟然一次买了这么多——,如果你诚心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这本送你,不过你得帮我个忙。”应逸提了个小小的要求,就等对方顺坡下驴,然后你情我愿,皆大欢喜。
陆京毓却觉得对方在开口讽刺自己买这种书,说到底不还是怪严霄一次拿了太多,他才不得不把那些全烧了,不得不自己来亲自补齐。结果现在还要被一个陌生人提要求,欠人情着实令人厌烦,何况他最讨厌这些莫名其妙没完没了的人情。
陆京毓装好书递了钱,转身就走。应逸连忙追到门口,只来得及看到那人侧脸,陆京毓却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走得飞快。
应逸打算追上去,但想到他要说的无非“交易”、“你情我愿”、“《金|瓶梅》”、“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这些,竟然莫名让人浮想联翩,还是在闹市里,想想还是算了。
陆京毓在那一瞥间还以为看到严霄,想到严霄,他饭都没顾得上吃就飞回仪云派,打算看看徒弟是不是又溜出去。他一进院子,发现严霄还在老老实实跪着,顿时气消,上前慈爱地摸摸严霄的头:“起来吧,今天天气好,你出去逛逛。“
严霄起了身,千恩万谢,直到陆京毓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赶紧走,他忙不迭走了。
第3章 话本
严霄又到了山崖,他解开机关飞进井,发现里边那个人身上添了新伤,凑过去想看看伤势。
方京岳见这个讨厌的小子又来了,想过去打他。
“你你你冷静一点!”严霄后退一步,见他还不死心欲过来,无奈之下咬着牙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
方京岳缓过神来:“你真的不知道你自己身世?”
严霄心想这人卖关子真让人讨厌,跳上剑说了句“故弄玄虚”就出了井。他走到树林,发现山崖边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衣袂飘扬,背影孤高又落寞。
严霄看着黑衣男子,突然有个不好的念头——这人该不会是要寻死吧?
他急忙阻止道:“不可!”
严霄很久之前听说仪云派有个禁地,经过他推测这儿就是所谓的“禁地”,除了机关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居然还有外人能过来,可能只是仪云弟子不知道,否则地上的草都得被他们踏平。
应逸今天来这里祭拜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这次他没有马上走而是在崖边站着,不想身后有个人不仅盯着他,还以为他要跳崖。他转过身就打算看看对方到底是谁——
两人皆是一惊,他们大概有六成相似,只是严霄看着是英气明朗而活泼的,应逸看上去则带了两分邪气,不过他笑起来露出的一对虎牙倒是跟严霄别无二致。
应逸大喜,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外甥,但对方明显防备的眼神却明摆着告诉他,自己外甥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舅舅,更不用说身世。
他一开始觉得严霄肯定是在仪云派被养大的,就时不时混进仪云派试图找人,数次无功而返之后他就去了各地游历,最后还是不死心就又到了这边,没想到今天就找到了。
应逸不顾严霄防备的眼神,强行摸摸他的头,自言自语道:“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倒是长得越来越像我了。”
严霄扒拉开应逸的手:“你怎么占我便宜呢?你不是我们派的吧,来禁地做什么?怎么找到这的?”
应逸作恍然大悟状:“原来这儿是你们派的禁地啊!”
严霄一时语塞:“你这人怎么……”
“这你不用管,既然能在禁地结识说明我们有缘。”应逸毫不在意,将一枚哨子塞进严霄手里,“你以后如果有事找我的话就吹这个哨子。”
末了又补了一句:“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主动来寻你。”
严霄接过哨子,问道:“那你能给我带东西过来吗?”他心里还是惦记着话本,见对方一口答应下来,他非常高兴,道了别便回去了。
陆京毓赶走严霄之后就坐在院子里喝酒,原本打算小酌,最近事情太多,桩桩件件混在一起。
他想起两位故人,想起自己的徒弟,又想起徒弟跟他置气,一时收不住情绪越喝越多,估摸着严霄快回来了,拿了酒坛就准备进屋继续喝。
陆京毓酒量并不好,体现在他喝多了之后腿软走不动路,只剩胳膊还有点力气。他拿着酒坛跌跌撞撞走到门前,把酒坛往地上一搁就想回自己床上。
他脚下一绊,趴在桌上,桌上一套茶具禁不住这么一推,落地摔得四分五裂。他感觉自己靠着的这个地方又冷又硌,就离开继续寻找他的床。
严霄进了院子,发现陆京毓在地上爬来爬去,口中念念有词“我的床呢”,简直让他大开眼界,忍不住站在原地看戏。
他看到陆京毓围着桌子爬了一圈,马上手就要碰到地上的碎瓷片,连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
陆京毓迷迷糊糊间看到有人来了,他艰难睁大眼睛,竟是两位故人交叠出现在眼前,一会是师兄一会是阿翎,心里一阵难过。
严霄看着陆京毓盯着他,一边盯一边说话,语气竟是十分沉痛。“师兄,阿翎……有没有怪我……当、当时、断……”
断?断什么?严霄凑近想再听听,可惜没有了下文——陆京毓睡着了。他把人搀到床上盖好被子,扯过屏风挡住床然后开门通风,再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等屋子里的酒味散了之后才收拾好剩下的东西离开。
陆京毓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他刚打开门严霄就来问安,“师父,昨天你晚上练鞭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茶具打碎了,我已经收拾好了。”
果然陆京毓很满意,还特地下厨做饭给他吃。吃过早饭,严霄去门派里采购的弟子那里又领了一套茶具回来。
这天天气晴好,严霄回来之后躺在石凳上开始看话本。他正在看的这本是披着《道德经》外皮的志怪小说,十分引人入胜,书本刚好遮住阳光,在他脸上投射出一片长方形的阴影。
突然有一片更大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严霄头上,一直投射到他心里,因为陆京毓又发现他在看话本了。
严霄想起陆京毓没说完的那个“断”字,都说酒后吐真言,自己师父那么反感爱情话本,会不会因为他是个断袖,只是一直都不敢面对,只能借酒浇愁。他灵机一动,当即决定借花献佛,把周围放着的话本都抓过来,写着“不感兴趣”的放在最上边,讨好地对陆京毓说:“师父,这是我特地搜集来送给你的,你不要烧,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刚看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