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脚亦这段日子在生雍易的气,但他对夜辰一直不错,他很认可夜辰的能力。
“要是矮鹿和白湖犀都吃完了,我们光吃兔子也得饿死呀,三只兔子不够雍易一顿吃。”狗牙用草绳栓起猎物,往肩一搭,他身上挂着的猎物,只够雍易吃三顿。
“是该想个办法,兔子能养吧,它们吃草跟羊一样。”夜辰也在担忧食物日渐减少的事。就是漫山遍野的兔子,也有吃完的一天,西山洞那么多张嘴。
“长得好慢,等它们长大,我们还是得饿死。以前不就养过了,一直不长肉,还会拉稀死掉。”狗牙觉得不可行,兔子嘛,本来就应该生活在林地里。
“夜辰,确实不好养,养猪养羊还行。”长脚亦很少接近西山洞圈养的动物,他是位猎人,对养殖毫无热情。
夜辰并不认同狗牙和长脚亦的说法,他想试试,而今再没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事,他很担虑,哪怕能不挨饿渡过今年,那明年呢?
三位猎兔人带上猎物,正准备离开兔子林,狗牙的大狗突然吠叫,朝林间叫得很凶。三人立即警觉,他们把箭搭弓,往林间探查,他们看到前方草丛里露出两个人头,人头上也戴着草冠。
兔子林的西山洞猎鹿人就他们仨,遇到的显然是敌人。
长脚亦一点也不紧张,他对狗牙说:“是星洞的猎兔人。”他把弓箭挂回腰间,从背后捞出一支长矛,执在手上。打架的话,长脚亦还是习惯用长矛。
夜辰伸出手臂,拦下长脚亦,说道:“我认识他,别动手。”夜辰认出草丛里的人,他是大狸,而大狸身旁的人,是个半大孩子。
见到草丛里钻出一个少年和一个男孩,长脚亦和狗牙都将手里的武器放下,他们平静看夜辰朝那少年走去。
“大狸,是我,你把弓放下,他们不会伤害你。”夜辰过去示好,慢慢接近执弓的大狸。大狸似有迟疑,但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夜辰,他放下弓箭。
大狸身边的男孩,手里拿的是小木弓,没什么杀伤力,再说他拿弓的手直抖,根本构不成威胁。夜辰来到大狸和孩子身边,他按住孩子的手,帮他将弓放下,温语:“是我。”
星洞的孩子,夜辰自然认识,这孩子也认识夜辰,只是夜辰变化许多,他一时无法相信。
“我听他们说你去了西山洞。”大狸看着夜辰,眼里没有仇恨,他只是很惊讶。眼前这人如果不开口说话,他根本认不出他就是脏毛。
如果以前的脏毛,像只脏兮兮,人人嫌弃的老狼,那么此时的脏毛整洁俊逸,犹如一头漂亮的大鹿。
“嗯,是的。”夜辰言语淡然,他知道在星洞人眼里,已是坐实了叛徒的身份。他不介意,他只是担心着留在星洞的一个人。
“离开也好,我们日子不好过。”大狸朝长脚亦和狗牙看去,在他心里西山洞人就是可恶的敌人,但夜辰至少还不是。
夜辰沉重地问:“大狸,小西还好吗?”
大狸只是点头,他似乎不想多说什么,虽然这人很渴望从他那边听到消息。小西叶很在乎她的哥哥,哪怕不是亲生的,只是这个哥哥一去不返,再次相见,已是敌人。
大狸的手摸向自己的弓,他抬眼看夜辰,话别:“我们该走了。”
夜辰也只能说:“去吧。”
大狸带上男孩离开,他走出好几步,突然转身,对夜辰说:“小西怀孕了,我会照顾好她。”
夜辰的心如石头般沉落,他愣怔许久,直到长脚亦搭他肩问他:“谁怀孕了?你没事吧?”夜辰抬头看向前方,大狸和男孩早已走远,不见踪迹。
“小西,她是我妹妹。”夜辰喃语。
“还以为你在星洞没有一个家人。”长脚亦感到意外,他知道夜辰是个孤儿,没有父母,这妹妹又是打哪冒出来。
“我们不是亲生的兄妹。”夜辰满嘴的苦涩,他仍在惆怅中,他离开星洞太久了,他不在的时候,小西的日子过得还好吗。
“那不是很好的事情,你妹妹要生孩子了。”狗牙不理解夜辰为什么难过,换作是他,他会觉得这是喜事。
长脚亦再次拍拍夜辰的肩,这是一个安抚的动作,他催促说:“走吧。”
夜辰点点头,跟着两位伙伴离开林子,这一路,他的心情相当沉重,他很内疚。怀孕需要食物,如果星洞的食物匮乏,小西和她的孩子将要受苦,甚至孩子可能夭折。自己自从离开星洞后,对这个妹妹再无能为力,这是让他深为痛苦的事。
三人猎得不少兔子,满载而归,路上,长脚亦和狗牙谈着女人和孩子的事,他们都有妻子,早晚都会有孩子。他们谈得投入,大步在前行走,走出老远,才发现夜辰没跟上来。
夜辰伫立在一处山坡下,他那模样像似失魂落魄般,他一手紧捏木弓,一手捂在胸口。山坡上满目的蓝雀花,在阳光下开得耀眼,它们在风中摇曳,蓝色的花簇像一只只蓝蝶。
“蓝雀花啊。”长脚亦摸了摸下巴,他听说过长弓觋对朱矛崖的警告。
“哇,这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蓝雀花,可别毒死兔子。”狗牙为兔子担忧,蓝雀花有毒性,对人不致死,但兔子误食会肠胃绞疼,扑腾而死。
风拂过花卉,蓝色的花瓣飘落,夜辰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将之捂在手心。这一阵风,吹动夜辰头发上系绑的红羽,拂动他飘逸的发,他的头发经过一个冬日已经长了,重新垂在肩上。他的脖子优雅,身姿修长,他的腰间挎着弓,自制的羽箭背在挺拔的身后,每支箭上都黏着规整的淡灰色羽毛。
长脚亦一时看得失神,待他回过神来,他对雍易这位老友的恼火,似乎减轻许多。好吧,他就原谅雍易吧,虽然这家伙害他宝贝的妹妹伤心,实在很可恶。
这天,夜辰在落日林猎兔子,雍易则在白湖猎犀,夜辰他们午时便就回来了,雍易他们到夜黑才归来。夜辰爬上山顶,担忧地等候,见到前方有火光出现,他连忙奔下山来。
莫蒙执着一根火把走在最前面,夜辰着急寻找雍易的身影,却见他背着个人,走在中间。夜辰急忙要过去,被朱矛崖拦下,他沉声:“是鹿角,他被狼咬了。”
鹿角趴在雍易背上,疼得哼哼,他垂下的一条脚,已经是条血脚,看来伤势不轻。
晚归的猎人们疲倦地从夜辰身旁走过,就是雍易也显得那么沉重,眉头紧锁。夜辰过去帮忙抬猎物,人们用两根大木,抬着一头犀,行进缓慢。
夜辰抬动死沉的木头,低声问身边的爪痕:“他怎么会被狼咬伤?”狼怕人群,它们不会围攻一群人,尤其是猎人。爪痕摇了摇头,回道:“那不是一般的狼。”
白湖的狼数量一直很多,所以人们对狼很熟悉,也知道怎么应对它们。不是一般的狼,又是怎样的狼?夜辰不解。
“那是群吃过人肉的狼。”爪痕说道。至于他怎么能判定遇到的是吃人肉的狼,他没再讲述。
西山洞里的人们都迎了出来,大家举着火把,在洞口站成一排。他们也在翘首以盼,他们也发现狩猎队伍的异样,这次出猎不只带回猎物,还带回伤势严重的族人。
作者有话要说: 长脚亦:好吧,辰这么美,我就原谅你移情别恋。
易(吃惊):???不许你看他!
第33章 死寂
木盾族没像往年那样, 在春日前来星洞探访, 这事有点反常, 不过星洞的人们并不大在意。每年春日,星洞人也会前往木盾族拜访,两个部族有通婚的习俗, 往来亲密。
老熊皮如常率领一支队伍,携带上为数不多的物品,出发棘林。这次同行的人有大贝、胖木等几个单身猎人, 他们前去木盾族的目的是求偶, 另有羽环虎、星齐这种已经有妻子的人,他们的用途则是保护路途安全。
星洞的老猎人, 比白湖的长毛象还珍贵,不知不觉中, 也就只剩一个老熊皮还算硬朗。老猎人们总是受病痛折磨,年轻时无不是受过重伤, 伤及骨头,到年老成为病残。
老熊皮能者多劳,没有怨言, 虽然他对族中的大部分青壮挺失望。而今的青壮猎人们, 总觉得缺少些东西,像头被打伤知疼的野兽,驯服而慵懒,毫无生气。
看向正提醒同伴加快脚步,别落单的羽环虎, 老熊皮又觉得有那么点欣慰,至少星洞还是有希望。
羽环虎一路都显得很警觉,他这种态度无疑很正确,这一路野兽众多,狼群甚至敢尾随猎人队伍。在往时猎物充足,野兽不会到处游荡,终日寻找食物,饥饿的野兽,最是凶恶与危险。
“要是狼肉能吃,我们也就不愁吃了。”队伍里,有位刚成年的猎人在和星齐闲谈,他唤骨鱼,名字来自他脖子上挂的一条骨头刻出的小鱼。
星齐回头看身后尾随的狼群,冷语:“也不是真不能吃,人饿疯了,什么都吃。”
“我听说人饿疯了,连人都吃。”大贝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阴阴笑着。他本来就长得阴郁,自从头上挨了西山洞骑犀人一棍,人越发显得古怪。
“人肉能好吃吗?”骨鱼皱眉,他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