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楠不懂什么战场杀戮,只觉得新奇。他停下脚步,扑到谢凛面前:“大哥,明日也带我前去看看,可好?”
“不好。你现在还小。”谢凛拍拍他的额头,见他眼里仍有期待,连忙弯下腰来,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动作,“你知不知道,天府还派来了一队老鼠精。”
“啊……”谢楠果真被吓到了,捂着头后退一步。现在他的身高仅与谢凛差了半个头,竟仍如此害怕老鼠,看着确实好笑。
山外的妖族总说谢家有个儿子胆小怕事,不像虎族男子,倒像是投错了胎的山鹿,见谁都跑。
现在看看,谢楠的胆子确实和山外流言描述得一模一样。
谢升忽然从椅背后面探出一只脑袋,原本湿答答的泥沙早已糊在他脑袋上风干了,只剩下两只眼睛是明亮的:“十哥!你怎么不追我了?我还没玩够呢。”
谢楠还没缓过神来,他吞了口唾沫:“我、那……大哥,我去抓弟弟洗澡了。”
谢凛笑眯眯地对他招手:“快去吧。”
数日后,谢升顶着一头绿草从山下跑回来了。谢楠午睡方醒,谢升难得白天回家。出于捉谢升洗澡的习惯,他朝谢升身上多打量了几眼。
谢楠夸道:“弟弟,今天你身上到是很干净呀。”
“我今天就在海边跑了一会儿,还不小心抓到了章鱼长老。”谢升闷闷不乐,耳朵耷拉下来:“我在抓一只小章鱼,却被它给跑了。”
“你以前不是爱捉猫吗?妹妹近日喜爱捉蝴蝶,你怎么又捉起了章鱼。”谢楠觉得谢升头上那抹绿实在是太惹眼了,忍不住问,“你头上戴着何物?”
“头上?”谢升抬起头,用爪子一抹,那抹绿便掉到了地上。他定睛一瞧,眉开眼笑道,“就是它!小章鱼!”
这抹绿油油掉落至地面,立即伸出爪子跑动起来,嘴里还喊着:“救命!救命!”
谢升伸爪拍去,全被这只“小章鱼”一躲一闪地逃脱了。它蹦蹦跳跳地向山下跑去,谢升跟着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谢楠离得远,没看清那抹绿究竟长成什么样子,既然谢升说是章鱼,那么便是章鱼吧。不过墨绿色的章鱼他倒是头一次见。
“不好啦!不好啦!”一只穿着铠甲的山羊妖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谢楠!你的爹娘和兄长们都中了伏击,现在我们已经救出天砚山二位受重伤的家主,可是、你的兄长们……”
谢楠大惊:“我的哥哥们怎么样了?!”
“全都生死未卜,但、但还有一线生机。你快随我们去山下接你的父母!”
谢楠应道:“好!我这就去。”
山羊妖唾骂起来:“不要脸,天府那帮子臭妖怪竟然策反了东海之地的人族,污蔑我们妖族想要侵吞他们的土地。真是没想到啊,我们竟然中了同乡人设下的圈套。人类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谢楠急匆匆地跑到山下,见到了奄奄一息的爹娘,不由得联想到了哥哥们血肉模糊惨死的画面。
他支吾地喊:“爹,娘!”
接着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
讲到这里,谢楠突然不说话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仰头喝了口茶。
“后来呢?”鸢室仁听得不是滋味,“我曾听谢升说,他有四位兄长为了维护天道战死,不知是否是因为这场抵御外敌的战役……”
“不全是。在这场战争中,我的大哥和三哥死去了。有两位兄长得以侥幸生还。”谢楠眉眼低垂,“但是许多年后,六哥也死了,随之,九哥也去了。他们都为家族兴盛与天道秩序付出了生命。于是,我变成了天砚山这一辈最大的男丁。”
“你们谢氏虎族铁骨铮铮,是不少妖族的楷模。”
“哪里。都是哥哥们和爹娘的功劳。”谢楠自嘲似地扬起唇角,“我远远比不上。”
鸢室仁听他说年幼时只要父母不在,众兄弟姐妹们便没有依靠。与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符。
于是疑惑地问:“我看天砚山上还有一些老者,那时他们都不在吗?”
谢楠点头:“天砚山壮大后,有一些旁支前来投奔我们。那些老者虽是我们的长辈,但都无法干预族中的紧要事宜。”
鸢室仁豁然开朗:“难怪那个叫谢濡的姑娘与你同姓谢,却也能嫁你。我原以为你们是近亲。”
“嗯?嫁我?你别听谢升乱说。”谢楠嗓音低沉,“我早已决定不娶妻了。”
鸢室仁用手指转着喝茶用的瓷杯:“你故去的六哥开玩笑说,你胆小怕事娶不了妻,但如今你和年幼时完全是两个模样,怎会不能娶亲?”
谢楠抚了抚头上的四方髻,笑了起来。
“若我娶亲了,可能就再也顾不上族中琐事。哥哥们都死了,我必须得挑起这个重任。”谢楠握着披在身上的外衣站起身,背过身去。
他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唉,我该回去歇息了。花神,明日再会。”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清晨,谢升偷偷推开了鸢室仁这边的屋门,他躲在屏风后瞄着屋内,然后一步一步从屏风后挪了出来。
他小声咕哝道:“你们这是个什么睡法?”
食铁兽四仰八叉地躺在床塌上打着轻酣,汤圆似的白肚皮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本该是毛发饱满蓬松的肚皮顶上却塌下了圆圆一块。原来是一只狸花黄猫盘成了月饼状,正安稳地跟随着身下的肚皮高低移动。
谢升记得鸢室仁以往睡觉时总会留一分神观察四周,警觉性极高,但此番黄猫却用两爪抱住耳朵,睡得天昏地暗,连谢升进来了都没察觉。
大汤圆配小月饼,这道菜怕是要甜得发腻。谢升伸出胳膊将黄猫轻轻抱起,走回了自己房中。
谢升变成了一只身形矫健的老虎,他躺回床塌,也慵懒地蜷成一环,并将熟睡的黄猫放在环中央——也就是自己的肚皮上。
谢升心满意足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突然传来他十哥谢楠的声音:“你们这是个什么睡法?”
谢楠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脸上浮现出那么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日上三竿来你这儿寻你。没想到你与花神同塌而眠,便是这样睡的?”
谢升低头一瞟,发现自己的两只虎爪圈住了鸢室仁白嫩可口的脖子,双腿也夹住了鸢室仁的腿。迷迷糊糊之间,谢升竟缺根筋似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面前这只白净的脸蛋。
花神那两扇密而长的睫毛,稍稍颤了颤。
舔完了谢升才想起谢楠也在屋内,连忙将手爪缩回来,两只肉垫轻轻搭在鸢室仁的头顶:“十哥,其实一开始,是只猫……”
“又来了。哪里有猫。”谢楠甩袖道,“我看花神可能是生了什么病,你我二人交谈到现在,花神一动未动,意识全无。”
谢升赶忙起身,变回人形:“昨日他吃了一串葡萄,我让他把汁水咽下,再将嚼干的果肉吐出,这样一来他的肠胃便能好受些。可是看他目前的状况,我的办法好像没有半点用处。”
谢楠摇头:“嚼完葡萄,果肉多半也跟着汁水一同吞下去了。葡萄不比苹果有硬实的果肉,能轻易同汁水相分离。”
谢升郁闷不已,他想在鸢室仁身上盖一床被子,却被谢楠制止了。
“如今是六月酷暑,你这样做非得把花神热蔫了不可。”
两人来到屋外,此时未至正午,头顶已是烈日当空。蝉蛹在炎炎夏日中叫得颇为放肆,听在耳中,不禁更添一分难耐的暑意。
谢楠拿出他的折扇为两人扇着风,谢升则皱眉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一吃东西就睡得毫无知觉。我得想办法帮花神把花嘴找回来。”
“葡萄果肉又薄又稀,与水无异,弟弟你也不要太过担忧。我相信几个时辰后他便能醒来。谢楠劝完,又问,“你要找,总要有个方向,你知道他的花嘴跑去哪了吗?”
“花神曾陷入长眠,醒来后花嘴便不见了。具体发生何事他并不记得。”谢升走下台阶,揪了一朵橘红的凤仙花捏在手里,“他对鸢首山之外的地方也不熟悉,有我在他身边帮他,就多了一个帮手。”
“没有花嘴,花神现在不能进食。”谢楠感到一阵匪夷所思,“他是食人花,现在连一口食物都吃不了……若有了花嘴,花神会不会开始吃人?”
食人花,食人花。天性吃人才能叫食人花。
这不怪谢楠起疑,毕竟鸢室仁天生是这样的族类。
谢升立即否认:“不会的。就算他是一只吃人的食人花,我也会教导他捕食没有神识的鸟兽。”
风险花被谢升一瓣一瓣地扯掉在地上,花茎很快便秃了,只留下两条细长的绿叶。
“吱呀”一声,咏川那边的房门被打开了,食铁兽大摇大摆地爬了出来。他在香樟树下找了一处阴影,懒洋洋地瘫靠着树干歇息,两条短胖的粗腿伸得笔直。
他摸摸饥饿的肚子:“一觉醒来,花神不见了,他起的真早。不知他做了早饭没有。”
“他还没醒呢。”
谢楠继续扇着扇子,鬓边碎发飞扬起来。
食铁兽的肚子毛上还压着一圈被猫睡过的印子,谢升朝那多瞄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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