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升见他面色惊恐,心中怒气更是大盛。
“阿仁,你要去哪?你要离开我吗?”
谢升软下语气:“跟我回去吧。”
少年不说话,向后退了一步。
看见少年退却的步伐,谢升心里那唯一一点儿温柔转瞬间烟消云散。
他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我有什么可怕的。你跑什么?”
这不说还好,经谢升一提醒,那少年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赤着脚向山下跑去。
鸢室仁外衣厚实,奔跑起来累赘得很。他踉跄的步伐哪里是谢升的对手。谢升也不着急,只是荡着他的祥云在少年身后不温不火地跟着,目光紧盯少年后背,嘴角弯起了一个异样的弧度。
妩媚的月光照射在鸢室仁头顶,一刻未停歇。
少年疲惫的喘|息声在前方响起,这声响竟在谢升耳中显得尤为动听,他敛神,眯起眼睛看着少年玉白的双足。有种奇怪的感觉在谢升体内荡漾开来。
他等不及了。
只听扑通一声。
鸢室仁的双足被他的幻影虎爪一勾,软绵绵地摔倒在泥土中。
有更多幻影虎爪朝少年身上漫去。毛绒绒的虎爪缠住了对方单薄的身子,它们将少年送到谢升面前。
他挑眉,明知故问道:“阿仁,怎么不跑了?”
一只虎爪掀起挡在少年额前的长发,收拢至耳后。少年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在月色下颇为明亮,惹起了谢升的怜爱之心。
虎爪摸上了少年光洁细腻的脸颊,又绕着他的下巴轻抚一圈。
少年朱唇紧闭,沾着汗水与泪渍的睫毛打起了颤。他喉中哽咽,整个身体畏惧地向后缩起,然而前后都包裹着谢升的幻影虎爪,无论缩到哪儿,都逃不出谢升的手掌心。
他左肩上的衣服散了开来,肩头肌肤反射着洁白的月光,看得谢升心悸不已。
当然想要继续向下看去,欣赏那象牙般纯洁的后背,那对弧线优美的蝴蝶骨,还有……
“阿仁,让我瞧瞧你身上的伤口,可好?”
谢升的虎爪伸出指甲,一把撕开少年的外衣。
一时间衣料漫天飞舞,月光将碎布染得斑斑粼粼,桃花香扑面而来。
谢升细嗅一缕,尽是缠绵悱恻的气息。
可惜谢升还没来得及朝少年身上多看一眼,就感到后脑一阵钝痛。他抱着头,神思霎时清明。
“你要干什么?”
一声熟悉的质问窜入谢升耳中。这质问充斥着强烈的杀气,逼得谢升心里涌出一股莫名寒意。那些虚头巴脑的、缠绵悱恻的心悸感,转瞬从体内抽离。
谢升睁开双眼,看见鸢室仁悬挂在歪脖子树前,全身上下都包裹着他的虎爪。
而谢升这边的情况也不太妙。他左右一望,发现竹林里各处都布满长着尖锐倒刺的枝条。这些枝条在歪脖子树上缓慢爬动,枝头的尖刺全都对准了谢升,密不透风地环绕于谢升四周。
谢升不敢轻举妄动,最近的一根倒刺,与他的眼角相距仅仅不到半寸距离,似乎在等主人一声令下,再悉数合拢。
若是鸢室仁不念旧情,再过一会儿,他恐怕就要被扎成筛子了。
直到现在谢升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他高估了自己分神的能力,灵力流失使他的身体坠入深眠,还做了个怪梦。
在梦里他不怀好意地缠住了阿仁,没想到梦外他竟真的把阿仁缠起来了!
“我……”
上次做梦吃桃子他倒还能解释,这次可就真的百口莫辩。
“这里是什么动静……?”谢楠从竹林外走进来,拨开一缕环在竹笋上的食人花藤。两人对峙的情形映入眼帘。
谢楠吓了一跳:“嚯,你们这是……在打架么?”
谢升望了他十哥一眼,像是在寻求解救。
“他趁我虚弱之时缠住了我的身体。不过,我没打他。”鸢首花神气冲冲道,“我就拿手臂扎了一下他的脑壳。”
谢楠不知道谢升究竟发了什么疯。不过看这样一副情形,事实和花神描述的应当大致相同。他呵斥道:“阿升,你快把人家花神放下来。”
谢升这才想起自己的幻影虎爪还全部绑在少年身上。他连忙把鸢室仁放至地面,爪子全部松了开来。
然而鸢室仁却没有撤去包围在谢升身边的藤条。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谢楠眼尖地发现,他的衣领上破了一个大洞。
谢楠道:“花神的衣服破了。”
鸢室仁瞪着谢升,对谢楠告状:“谢升不但缠住我的身体,还要撕我衣服。”
这下谢楠总算明白自家弟弟闯下了什么祸事。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叹息:“阿升啊,渎神可是天打雷劈的罪过。你好自为之。”
“十哥,你听我说——”
可惜谢升还没来得及解释,谢楠便没影踪了。
鸢室仁朝谢升走近几步,谢升赶紧道:“阿仁,此番是我的过错,要不今日我们先将此事搁置,等过几天,处理完陆家村的事宜,我和你回鸢首山接受责罚,到时不论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还手。”
听到这儿,鸢室仁忽然停住了脚步,支楞在谢升面前的枝条眨眼间瘫软了大半。
少年咄咄逼人的眼尾耷了下去,目光恢复了往常的澄净真挚,方才质问时的怒火,似乎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那双黑色瞳仁里散着清涟的月光。微微一眨,就像有波痕荡漾。
鸢室仁试探地问:“谢升,你的意思是……到时要同我回鸢首神界吗?”
谢升伸出了手,握住鸢室仁的手臂,将他拉到面前。
他嘴皮子有些笨拙:“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来撕我的衣服吧,撕多少我都不在意。”
……
偷偷猫在竹林外的谢楠听到这里,险些被唾液呛一嗓子。
“谢楠,你怎么在这儿?”
谢楠赶紧道:“嘘……”
竹熊状的咏川手握两根竹子,嘴里还嚼着半根,满口咔哧咔哧的声响。对谢楠的提醒全然忽略:“我在那边的石屋里发现了供奉用的案台,要去看看吗?”
谢楠直起身体,眉头微蹙:“这里没有人烟,怎会有供奉用的案台?”
咏川咔嚓一声咬掉了手上的竹子,咀嚼声不绝于耳。他盯着脚边的竹屑,目光沉着:“总之……情况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攻就爱做白日梦。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对了,以前你是不是趁我不备偷偷拿刺戳过我?”谢升摸了摸仍在隐隐作痛的脑壳,“这种感觉倒是非常熟悉。”
鸢室仁拿了根绳子把天山神玉串起来,正要绑到脖子上,忽然听见谢升这样一句“不负责任”的指责。
他抬起头来。
“我没有戳过你,这是第一次。”鸢室仁将神玉弹到谢升后脑上施了个小法术,谢升头上那股疼痛感一下子消失了。
“换成红绳子吧,白绳子看起来不吉利。”谢升拿起神玉,引虎毛一转,霎时间变成了一副穿好了红绳的玉佩。他将手臂绕过少年脖颈,环在他身后打了个结:“这样多好,喜庆。”
说完,他低头多扫了几眼,发现鸢室仁侧颈处的锁骨上晕了一层红烛般的虚影,瞧着更加白皙动人了。
少年脖子后的裂痕已经消退,看来来自天山天池的神力果然有效。
鸢室仁把玉佩放进衣服里,又将破了个洞的外衣打上补丁:“这样也好。你十哥谢楠曾告诉我,只要携带着你的毛发,你就能循着自己的气味快速找到我。”
谢升这才知道自己的把戏早被他十哥戳穿了。
“弟弟,出来。”谢楠在外面喊道,“咏川发现了一座石屋,里面有供奉台,我们快去探查一番。”
夜半三更的竹林弥漫上了一拢白雾,头顶的半个月亮发着幽微的光。谢升抬头望了一眼,越发觉得方才的梦境虚幻不真实。
“十哥,什么供奉台?”谢升看了一眼张着嘴满口咀嚼的食铁兽,“是供奉那位虎兄的神台?”
谢楠看鸢室仁也跟了出来,忙问:“花神不需要在这儿休息吗?”
鸢室仁摇头:“多谢你的玉佩,我好多了,只是现在还需要它护我周全,希望谢十哥能再借我用几日。”
离这位花神近了,谢楠便嗅到一股自家弟弟身上的气味,他轻车熟路瞄到了鸢室仁白嫩的脖子,笑了一声:“那是自然。花神的安危最重要。”
三人跟随食铁兽向一条竹径深入,走过了一片紫竹林,又穿过了两片青竹林,前方的小路变得一片烟雾袅袅。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了咏川说的石屋。
“若非此处竹笋美味,恐怕我就找不到这里了。”咏川拔起一根鲜嫩的竹笋,咬了一口,“石屋里有香火,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瞧一瞧。看到一片归置整齐的案台后,我就去寻你们了。”
石屋中有微弱火光散发出来,谢楠推门入屋,看见里面放置着一只案台,案台前放着一顶铜香炉,香炉上还插着数十根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香脚,地下落着许多白灰。
谢升走上前,俯下身来闻闻香炉里的气味:“这些都是近几日上的香。”
他抬头望了望神龛,神龛上刻着的字有如毛虫攀爬一般丑陋,但不妨碍能辨别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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