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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魔障 (桃之幺)


  众人甩了甩头再一定神, 大殿之中已列了一个方阵, 四十八位弟子持剑, 神色肃然, 严阵以待。
  “操吴戈兮被犀甲, 车错毂兮短兵接——”
  “唰”的一下,众弟子将剑举起,连空气中都染上了一丝肃穆。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蹭——”很难说得清剑刃破空的声音,但是所有人都不禁一震,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敬畏。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咚——”鼓点响了,剑越舞越快。
  刀刃、寒光、袍袖、步伐还有苍凉的嗓音和越来越急促的鼓点, 每一下都仿佛击在人心。
  但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 骆成虚的脸色却难看了下来, 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带长剑兮挟秦弓, 首身离兮心不惩——”声音越来越高亢, 弟子的剑也越来越快,在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惊呼中,剑刃上滴下了鲜血。
  位于队首的骆沉逸也开了口:“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不可凌——”众弟子开口,这句不可凌在大殿中久久回荡着。
  不少人心头生起对落星派的觊觎之心,在这一瞬间,都被剑光绞杀得无影无踪。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伴随着这一声的呐喊,弟子倒地。
  全场寂静,刀刃上的血滴滴下,终于有人回了神:“好!”
  骆成虚看众人反应,脸色勉强好了一些。
  再次拍了拍掌,这一次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未见人影却先闻到了一阵清幽的香气。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几个青衣女子踏空而至,歌喉婉转,舞姿曼妙。
  一首山鬼被她们唱得烟眉愁倦,目中含情。
  谢木佑却是在发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躺在景安腿上,看着穹顶出了神。
  景安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都没让他回神。
  “咳。”景安不满地轻轻嗓子,“听傻了?”
  “嗯?”谢木佑回神,听见了现在在唱的歌却摇了摇头,“我是在想刚刚的剑舞,那首国殇。”
  良久,他笑了:“其实落星派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还是有有风骨的人在的。”
  仿佛就像是有人听见了他的话,一声清脆的剑吟,击散了因为一曲山鬼而目露垂涎原形毕露的男人们。
  众人一凛,仿佛耳边又回荡起了那句“不可凌——”,终于敛去了不该有的心思,单纯地安心欣赏歌舞。
  骆成虚恨恨地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大弟子,大弟子正收回半出鞘剑,目光沉沉的审视着到场的来客。
  似乎是感受到了上位的目光,骆沉逸微微抬头,冲着他的师傅点了点头。
  “哼。”骆成虚满心算计落了空,可他又能说什么?
  国殇舞得不好?不,是舞得太好了。
  而且思虑周全,表演的同时还为落星派立了威。
  可这看似没有一点差错的行事,却彻底让骆成虚算盘落空了。
  晚宴上的暗波涌动却丝毫没有影响景、谢二人的心情。
  “我也会唱。”景安不满,不就是一首楚辞吗?值得谢木佑这般费神。
  谢七突然爬起来,伸手掩住了他的唇。
  “别。”
  词在景安的嘴边滚了一圈,终究没能出口。
  景安用眼神询问他。
  谢木佑想了想:“我想你活着,只要不当鬼雄,当个普通人也好。”
  景安不期然的想起来开宴前的那场梦?
  或者说是藏在他脑海中被他遗忘的事情?
  他用那个男人的视角看到的一切,那位被“他”称之为凤君的男人,是用“景安君”这个称呼称呼“他”的。
  可自己的名字是谢七告诉他的,那么,究竟是他叫景安,还是他的宿主叫景安?
  景安心头之前的谜团彻底解开了,他和谢七以前肯定是认识的,可是另一个新谜团产生了。
  跟谢七有关系的是他?还是他的宿主?
  他想幸好谢七捂着自己的嘴,导致所有的疑问都憋了回去,不然他自己都不确定他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当个普通人也好啊。”谢七似乎是醉了,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
  一双凤眸含着笑意,眼尾藏着一抹醉红。
  “当着普通人,不用去想那些大事,什么灾祸,什么天道都和我们通通没有关系。”
  景安脑子突然空了,拨开他的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是普通人,你陪我吗?”
  谢七眨眨眼,仿佛在说他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其他的人晚宴或许结束于歌舞,可景安的晚宴结束于谢七的承诺——
  “不然呢?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还想自己去?”
  ***
  第二天清晨,景安醒得很早,应该说他就没怎么睡。
  昨晚的谢七就像是个闹觉的孩子,拉着他的手非要他承诺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走。
  景安心里好笑,这个世界上他只认识谢七,又能往哪里走呢?
  点头拉钩总算是把谢七哄睡着了,景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着谢七的头顶不停地傻笑,仿佛这辈子没有什么比这个人更能让自己高兴的了。
  笑得花锦悄悄地用肉垫蒙住自己的眼睛,顺便用尾巴把偷看的大肥鸟勾得换了个方向。
  还是别看了,本来就够傻的了,再看下去免得就更傻了。
  ……
  一夜好眠的谢木佑醒来时条件反射蹭了蹭脸边的东西。
  景安心想,总这么迷迷糊糊的也挺好,清醒的时候他要是知道蹭的是自己的胸膛,怕是别扭得一天都不会跟他说话了。
  却没看到怀中那人耳根悄悄红了起来,睫毛却还在忠实地负责装睡。
  他们的一夜过得很好,可有人却翻来覆去守了一夜的空房。
  直到天亮才等到那人回来。
  “师兄!”
  骆子鲤翻身下床,推门而入的骆沉逸向前踉跄一步,身子一歪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师兄?!”
  骆沉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苍白的唇色却不是这样说的。
  他的衣服全部被冷汗浸湿,若不是顾及夺宝大会还指望他上阵,怕是师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时间倒转回昨日晚宴结束,骆沉逸去跟师父请安,却被师父叫住了。
  骆成虚声音压抑着怒火:“你干的好事!”
  骆沉逸不亢不卑道:“请师父示下,沉逸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好个不明白。”骆成虚冷笑,看着这个翅膀长硬了的弟子,袍袖一挥花瓶便砸了地。
  “为师才是不明白,剑舞是谁安排的?!”
  “是弟子,但师祖之前一直教育弟子们不得松懈,落星派的人当有风骨。”
  “风骨……呵,你的意思是在说为师没有风骨?”
  骆沉逸腰弯得更低了:“弟子万万不敢,只是师父事务忙碌,有些事有所不知。昨夜,已经有位来客对师妹们动手动脚,弟子不过想让他们知道落星派不可欺而已。”
  “沉逸。”骆成虚凝视着他,“你知道为师为什么要安排你的那些师妹献舞吗?”
  “沉逸……不知。”
  “你当真不知?”骆成虚盯着他,缓缓道:“落星派不该偏安一隅,为什么那些下九流的门派都能在外面呼风唤雨,而我们却要守在这座孤岛之上?”
  “师祖说的,修大道,与天争。”
  “修仙?你真信了那老不死的话?”
  骆成虚继续道:“沉逸,我知道你别谁都聪明。但莫要动那些无谓的善心,更何况,你真当你那些师妹不愿意?”
  骆沉逸一言不发,静默地听着师父的□□。
  “沉逸,你师祖老了,老得糊涂了,老得看不清现在的形势。落星派究竟谁掌事希望你铭记在心,更何况,你是我大弟子,以后也是我衣钵的继承人,有些错我不希望你再犯。”
  沉默许久,骆沉逸才道:“……弟子明白。”
  “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为师对你寄予了厚望。去吧,去地牢里好生反省,下不为例。”
  骆沉逸没有辩解,哪怕每次从地牢里出来都得少半条命,说了句“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便要退出房间。
  但是在关上房门的一瞬,师父的话却比地牢更为可怖,让他不禁心头一颤,手心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骆成虚说——
  “如果再有下次,就别怪我容不得你那捡回来的小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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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弟子剑舞时的念白是《九歌·国殇》
  *女弟子起舞时的念白是《九歌·山鬼》


第七章 献艺
  【心中病, 斗篷人】
  夺宝大会, 顾名思义, 重头戏在夺宝。
  但是并不妨碍一群明明早就没有面子的人人模狗样装模作样地进行切磋。
  第二天早上, 众人再一次齐聚大殿,或许有了前一晚宴饮的交情,互相礼貌地点头寒暄。彼此像是刚认识的朋友, 可谁都知道, 微笑背后是暗潮涌动的危机, 之所以还不是敌人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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