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人出乎意料的成绩原因来自他们队里的指挥,祝盟。
从一开始的选点到转移, 祝盟的表现和以往截然不同,土匪队整个节奏缓慢,位置尴尬,最终死在了毒边。
打完第一局, 所有人都沉默,最终还是曲阜先开口:“你今天怎么了?”
他们全身心信任祝盟,而祝盟每每把队伍往敌人枪口下带。
判断力, 决策力,祝盟以往的优势在今天全然消失,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祝盟避开他的视线, 抿了下唇,眉间微皱:“没事。”
“不舒服就说。”祝盟现在的状况, 不免令人担忧。
“怎么?难道你现在就不行了?”阮希倒是秉承他一贯的直白。
“滚。”祝盟怼他。
比赛中隙, 土匪队在后台观看别的队伍比赛, 曲阜的目光偶尔会瞥见旁边的祝盟,只见他心不在焉,没在看比赛,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鼓起的眉峰一直未放松过。
第二局上场之前,曲阜说道:“我来指挥吧。”
在一起排了这么久,曲阜耳濡目染,祝盟的指挥本领还是学到了一二成的,他今天状态不对,那曲阜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一会儿。
大家都没意见,祝盟更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死了,土匪队三个人艰难走到最后,拿了第五。
两局过后,土匪队的积分已岌岌可危,最后一场复赛,逆袭的黑马太多了,大家都跟疯了一样拼命赚积分,目前土匪队积分已掉到第十六,他们这两局几乎没什么人头分,名次积分也不高,很快被其他队拉开差距,最后一局,只要逆袭的队伍一多,那么土匪队就很可能面临淘汰的边缘。
原本大好的局势,每况愈下,他们如今要做的不是讨论最后一局该如何打,而是要叫醒某个沉睡的人。
简杨勾着他肩膀,哥两好地问道:“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祝盟只觉肩上负担沉重地快要将他压垮,苦大仇深的表情一直从未变过。
这样的变动,让宁斐钦很不解,乌黑的双眼直盯着他,话语直白而伤人:“我找你来,是想要让队伍变得更好,那你既然做不到,我找你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祝盟脸上表情一僵,曲阜插进中间把宁斐钦带走了:“有什么事等打完再说。”
“我只是很生气。”宁斐钦气鼓鼓道,“我们现在连他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曲阜不觉意外,反倒替他说了两句:“人都是有难言之隐的。”
宁斐钦理所当然认为:“我们是朋友啊。”
“嗯,你还是小朋友。”曲阜捏了捏他的脸,也只有像宁斐钦这样没有经历过外界交往的人会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朋友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并不是每一个朋友都能做到坦诚相待。
“放心吧,最后一局不会有事的。”快要轮到他们上场,曲阜回到队伍里,简杨点点头,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看样子已经说通了。
“最后一局,谁指挥?”阮希问。
“我来。”祝盟主动请缨。
“好。”他们依旧选择相信他。
事实证明,人的信任没有错,最后一局,祝盟脱胎换骨,带领他们吃到了鸡,在这样最后的机会,所有战队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要在逆境中生存,何其困难,可偏偏土匪队做到了。
以耀眼的成绩为复赛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只要最后能吃鸡,前面两局打得多差不重要,土匪队粉丝依旧能吹上好一阵子,一直中庸挺进决赛,和有起有落,拿过最好名次冲进决赛,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中间的名次缺乏挑战,而最高的那个位置,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的。
复赛有惊无险,那么此刻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
面对三堂会审,祝盟被包围在客厅中央,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们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自己撑不住主动交代。
一切的罪恶来源,都是从祝盟的舅舅开始,祝盟的妈妈未婚先孕,在生下他后忍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吞农药自杀了,留下祝盟寄养在舅舅家里。
有着不齿的身世本就容易被村里的小孩欺负,更何况,加上舅舅一家人的压榨,祝盟很早便出来打工,挣的钱有一半寄回家里,给家里盖了房,出了他弟的彩礼钱,直到前两年出车祸,才摆脱那一家人。
祝盟昏迷不醒躺在医院,医护人员给他舅舅打电话,结果他舅舅一听,便把电话挂了,医院意味着什么,那可是花钱如流水的大笔开销啊,要是缺胳膊少腿的动个手术,家里都能再盖套房了。
最后是唐霖过来把钱交了,将这一切告知祝盟。
祝盟知道他家里人对他不好,可没想到会绝情到这个地步,好在祝盟不傻,这么多年,具体赚到多少钱从未向家里透露,每月雷打不动寄回去三千块。
后面他舅舅试着给他打电话,听到他没事后还挺开心,想装傻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祝盟懒得听,直说以后不会给家里寄钱了,舅舅威胁他说要断绝关系,被逼急了的祝盟笑了,“好啊,我巴不得。”
要真断绝关系,他就再也不用管那一家人的死活。
安分了两年,在祝盟以为他能过上安生日子的时候,他舅舅又给他打了电话,说表弟在外欠了高利贷,五十万,求祝盟最后帮他们一次,要不然他表弟就没命了。
祝盟虽脾气好,被剥削了那么多年,可他不傻,帮了这一次,难说以后不会有下一次,于是他用当年车祸的事情挡回去,没同意。
他舅舅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他现在的住址,“你都住别墅了,区区五十万难道还拿不出来吗?”
那个快递也是他的手笔。
别说五十万,就算五百万对于祝盟来说也不过尔尔,可他凭什么要把钱给从未对他好过的人?难道仅凭一丝血缘?
祝盟虽然拉黑了他舅舅的电话,可这几天总是半夜的时候接到骚扰电话,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为了钱什么都用尽了。
他的家人,和别人不一样,就像贪得无厌的吸血鬼,试图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
但凡他过得好一些,那些人便会蜂拥而至,不断贴上来,甩都甩不掉。
这么一段可笑的故事,祝盟自然没脸对他们说,居然被自己家人压榨了这么多年,太过窝囊。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简杨结结巴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包子啊。”
祝盟听了也不反驳,反倒低下了头。
“这事你应该早点说的。”如今知道真相的宁斐钦也变得释怀,试图宽慰他。
祝盟摇摇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可以帮你解决啊。”宁斐钦脸上的神情依旧是那样单纯无害,他走上前,拍拍他的肩,“放心,他们以后不会来烦你的。”
祝盟理解不能,问他:“你想用什么办法?”
“不可说。”宁斐钦保持神秘回了屋,关上门,拨了一通电话,“喂,哥……”
“有事才来找我?”宁启均耐心听他说完,把桌上的文件推到一旁,然而,严肃的语气不过三秒,便很快答应下来,“我知道了,等会还要开会,先这样,挂了。”
宁斐钦给人的震撼太过强大,别说祝盟,就连和他混了这么久的直男二人组都懵了。
“卫总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以前应该没有欺负过卫总吧?妈呀,好他妈令人害怕。”
祝盟不断猜测宁斐钦会用什么方法,可过几天,他再打电话给舅舅时,发现被拉黑了,他怀揣虔诚的态度去请教宁斐钦是如何做到的。
宁斐钦只回了他一句:“任何事情,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这种感觉,就像昔日小白兔撕开身上的兔皮露出里面的狼毛,宁斐钦狠不过三秒,随后冲他笑笑:“被吓到了?跟我哥学的。”
“没。”祝盟云里雾里,只是日后看向宁斐钦的眼神里,不免带上了一丝尊敬。
无论其余三人如何看待,曲阜对待他依旧照常,毫不客气地把人獠牙拔了,揪着睡衣耳朵把人拎走:“少吓唬他。”
奶凶奶凶的宁斐钦就这么被曲阜拉走,他抬起下巴问道:“你不怕我吗?”
“不怕。”曲阜眼睛也没眨说道。
“为什么?”自从他帮祝盟解决了家里事后,其余三人对待他的态度都尊敬不少,敬着捧着,生怕他有一点不高兴。
宁斐钦浑身上下散发一股“我超凶”的气势,曲阜打量他这般画虎不成的模样,默默戳穿道:“那你耳朵红什么?”
宁斐钦就如泄了气一般,刚积蓄起来的气势顿时消散,又恢复到之前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兔子再怎么凶,也还是兔子,装不了狼。
曲阜没忍住,揉一把兔子毛就跑,留下头发凌乱的宁斐钦露出快哭的表情。
他是魔鬼吗?
最终祝盟还是没能从宁斐钦那儿得到答案,宁斐钦唯一肯透露的就是他们被送出国了。
生命无忧,但世界上,多得是不被知道的黑暗角落。
宁斐钦生活在光明里,只要看着他身边的人也生活在光明里,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