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刘虎带着兄弟们离开之后,小巷墙面上,大约三楼的高度,一扇民居的窗户打开了,一个人影探身出来,双腿撑住墙面,一点一点向下挪,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巷子的地面上。她缓步走出小巷,巷外昏黄的街灯照耀出她的轮廓,高高盘起的长发,已经有一些碎发垂落下来,裹在身上的床单和布绳也被换下,穿上了一套普通的男装,白衬衫,牛仔裤,一件黑色的连帽风衣外套。她将风衣拉链拉上,戴上了帽子,取下了布绳一端系着的铁棍握在手里,悄悄向着昌原煤运公司的方向赶去。
一连三个多小时的逃亡,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疲惫,此刻她的精神极为兴奋。路上,她已经遭遇了一组六人的搜查小队,她靠着手里的两只麻醉剂,还有那根从病床边取下来的铁棍,干掉了六个人,逃进了一条小巷。她双手双脚撑着墙面,来到了二楼处,查看这家民居是否可以躲进去,只可惜这是一家三口之家,这间卧室里,十几岁的女儿正在熬夜做功课。她放弃了二楼这家人,继续向上攀到了三楼,幸运的是,三楼这家人不在家,家里漆黑一片,她轻而易举地将防盗窗打开,进入了屋里。这好像是一个单身汉的房子,家里没有女性用品,全都是男性用品,她在衣橱里找到了最适合她穿得一套衣服,换上身,顺便借了一双运动鞋,她打开了这家人家的台式电脑,查找了一下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帝都的方法。飞机就不谈了,无论是坐火车还是汽车,正常的客运车她是没办法坐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藏在货运车里回到帝都。她想起来,昌原是最著名的产煤地,每天都会有大量的煤运火车开往全国各地。如果去煤运公司,一定可以找到去到帝都的线路。
主意已定,她立刻行动,她在屋里翻找了一下,在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夹着七百帝国币的存折。于是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向这家人“借了”这七百帝国币,揣在了兜里,又从储物柜和冰箱里找到了一些泡面饼干罐头和矿泉水,放进了一个旧的双肩背包中。出发前,她补充了一个热狗和一杯热可可,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健康程度远超她刚刚苏醒的那段时间,甚至比她六年之前的状态还要好,她有一些能力似乎都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围。这是怎么了?她回想起自己的身体变化时,是从脖子开始的,有一股暖流从脖子蔓延到了全身。难道是,当时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个项圈似的金属环搞的鬼吗?金属环发出警报时,她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刺痛,似乎有什么注射进了自己的脖子里。之后,她全身的能力开始大幅度提升,以至于现在,她长时间没有进食,但是直接吃热狗可可这类油腻甜腻的食品,跟没事人一样。
现在也由不得她想这么多,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是因为什么而产生了变化,但是她明白,只要能利用好这些能力,那些搜查队就别想抓到自己。趁着夜色正浓,她很快绕过寂静的街道,避开设置在马路上的摄像头,来到了煤运公司的所在地。昌原煤运公司有自己的一个火车站,就在公司一旁,这个火车站每天都会有铲煤工人忙碌着,为火车的数节车厢加满煤,然后运到全国各地。
谷奕根据自己查到的时刻表,确定了开往帝国的煤运班次,那辆火车刚刚装载完毕,正要出发。她暗道一声幸运,便悄无声息地跳进了其中一节车厢,在煤堆里挖了一个坑,将自己埋在了里面,只露出脸。
大约等了一刻钟,火车刚要出发,四周却突然嘈杂起来,大量的脚步声传入了谷奕的耳中,她眼中一寒,心想大概是搜查的人来了。隐约地,她还听见了狗叫的声音,她的心沉入了谷底,那是搜查犬。
吵闹声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谷奕一直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一旦她被发现,便要暴起逃亡,不过现在却要沉住气,她不能错失此次逃跑的机会。还好,刚刚下过大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气,会给搜查犬的嗅觉带来很大的阻碍,再加上这里浓重的煤炭味,她自信自己并不会被查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悄无声息的向煤堆深处钻了钻,整个人埋在了黑乎乎的煤块之中。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搜查的嘈杂声渐渐散去,火车鸣笛,开始启动,谷奕终于松了口气,这次逃亡,成功了。
火车渐渐开出了昌原市的范围,一路呼啸着向东方奔去。这一趟煤,是送往帝都近郊的煤炭发电厂的,一共要开上两天两夜,才能到达目的地。中途,列车会在某个车站停留,交换驾驶员。这是货运火车,不比客运火车,每到一个站点都要停留,虽然速度比之客运火车要慢上不少,但胜在不用进站,也算是给谷奕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谷奕将自己埋在煤堆里,尽量减少活动,减少进食,这样就可以减少排泄,她包里的那瓶矿泉水,几乎是一滴一滴地喝进嘴里的。每天也就吃上一点点食物,两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谷奕的耐力惊人,只在中途火车停靠的那段时间,悄无声息地蹿下火车,解决了一下个人问题,这两天,她几乎都没上过厕所。
终于,在两天之后,列车到达了帝都近郊。谷奕虽然身体强韧,但这两天,她实在是太累,神经一直紧绷,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浑身上下黑黢黢脏兮兮,简直没办法见人。
她下了火车,辨别了一下方向,乘着没人注意,她穿过铁道钻进了一旁的草丛,潜伏在草丛之中,缓缓向东面行去。这里是西郊,要进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要走。她不敢搭车,也不敢和任何人接触,一切只能靠自己。她顺着田间小道大概行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夜幕降临,总算看见了一片农庄。
她太累了,不敢打扰农庄的主人,悄悄在浇灌农田的渠边洗了一下身子,冰冷的水刺激得她一阵激灵,洗去满身混合着汗的炭灰,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她从包里拿出从那个单身汉家里顺出来的另一套衣物换上,一件黑色的T恤,另一条干净的牛仔裤和球鞋,还有一件套头的帽衫。换好衣服,她用手指梳理了一下金色的长直发,用皮筋盘好,戴上兜帽遮掩自己的发色,将包里最后的一包饼干和半瓶水揣在兜里,将那七百帝国币贴身收好,最后将那脏兮兮的包和衣服埋在土里,便钻进了农庄的谷仓,一头倒进秸秆堆里,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日,她苏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提醒自己,今天是贺正三十八年六月十七日,她是谷奕,28岁,前国特局S级特工,现在是一个被秘密通缉的逃犯。她要做的事是查清楚自己丢失的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了查明这些,她必须立刻回帝都。
醒来后短暂的迷茫在她刻意的自我警示下消失不见,她从秸秆堆里站起身来,重新向着帝都城区进发。
经过一天的赶路,她总算是走进了城里,这还是她在半路上又顺了一辆摩托车的帮助下。进城后她将摩托车随意丢在了马路边,重新花费三百帝国币在一家服装店买了一身衣服,然后找了一家简陋的旅馆入住,这家旅馆没有要她的身份证,这让她很欣慰,不过住了一晚也花费了她五十帝国币。
她总算是能好好洗个澡了,她已经不能再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虽然她是特工,在怎样简陋肮脏的环境下都能够存活,但刻在骨子里的洁癖还是让她很讨厌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彻底洗干净自己,她裹着旅店的白色浴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一瞬,她又一次陷入迷茫。
这是她吗?是谷奕吗?她甚至有些不认识自己。脸庞还是那张脸庞,与六年前没什么差别,如今却长发如瀑,让她觉得陌生,陌生得让人不寒而栗。因为少了六年,她与自己变成了路人,她不了解自己了,那个自信到甚至自负的谷奕,现在却是一个被国家追捕的逃犯。她做了什么?让国家如此对她,她这些年来拼死拼活为国家卖命,多少次身陷险境差点没了性命,换回来的究竟是什么?在她心中,她爱她的国家胜过任何一个帝国人,因为她是孤儿,从小就是被国家抚养长大,是国家教她本事,是国家给她谋出路,是国家让她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特工,在她心里,国家就是她的父母,她爱国,她愿意为国家献出生命。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她深爱的国家,她的父母,会这样残害自己的女儿。她心中生起了恨意,是谁,在背后推手,是谁将她害得这么惨,她的表情变得沉凝,眼眸中的寒光显露出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怒火,她要查清一切,她必须要将幕后推手亲自揪出来,她要复仇!
第二日,谷奕老早便退了房,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连帽风衣,将帽子戴在头上,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低着头出了旅馆,飞快地走在马路上。不久,她身形一拐,便消失在了街道深处。
☆、第七章
进入七月,帝都迎来了雨季,由于台风来袭,盛夏的闷热不见踪影,只有连绵的阴雨笼罩着帝都的上空。
这两日,庄琳菲忙得不可开交,因着新一轮的国会召开,《帝都周末》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最为忙碌的季节。她每日六点不到便出门了,晚上十点多才会回来,有的时候甚至夜不归宿,住在杂志社里。而嘟嘟则与她的母亲正相反,幼儿园放假,嘟嘟有着大片大片的空闲时间,可惜,妈妈没有时间陪她玩,嘟嘟一直都不大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