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挣扎了一下,闭上了眼。她知道骆凤心的话是对的,附近没有水源,那人烧成这样,就算她能扑灭他身上的火,得不到救治的话他也熬不过这动乱的一夜。
前方已经开始出现挡路的叛军,骆凤心拔出刀护着乔琬和曲昌一路杀过去,终于来到了衙署西侧。她托着曲昌和乔琬翻墙过去以后,自己也翻了过去。
这边紧邻着牢房,骆凤心砍翻守卫,冲进去找到了她带来的那些随从们。乔琬和曲昌亦跟着进到里面,整座牢房充斥着刺鼻的腐臭味,每一间牢房里都挤满了人,到处都是死尸,活着的人从铁栏的间隙里伸出胳膊,太过虚弱的身体让他们已经没有喊出来的力气,只有手指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乔琬扶着墙壁干呕了起来。骆凤心把自己的随从们放了出来,轻拍了她一下问道:“我背你吧?”
“不用。”乔琬紧紧抠住骆凤心的胳膊,忍着强烈的呕吐感对她说道:“是城南原来的住民……”
骆凤心顺着走道往牢房深处望去,这次乔琬没等她催,拉着她的手声音虚弱地对她说:“走吧,希望他们能撑得过今晚……”
现在她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法带这些人走。何况她们要去的地方比牢房危险多了,留这些人在这里说不定活下去的机会还更大一些。
等过了今晚,我就救你们出去……
乔琬强逼着自己转过头不去看那些可怜的人们,跟着骆凤心奔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鲜血从外面一路滴至兵器库里,库门紧闭,一把大锁掉在地上,
“有人比我们先来了。”
骆凤心打了个手势让大家退后几步,然后自己一脚踹了上去。
库房内漆黑一片,骆凤心招了下手,几名在路上捡了刀的随从上前,随她一起背靠着背小心地往库房内探去。
破风声响起,骆凤心举刀架开,其他方向也有人偷袭,双方混战了片刻,骆凤心忽然出声:“阿柴?”
“公主殿下?”
两人一起叫停了各自的人,阿柴点起灯烛,他面容疲倦,身上全是血。在他身后不远,白振祺扶着钟信靠在墙角,钟信左手按住右手手腕,血不停地从伤口渗出,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几处烧伤严重,因为剧烈的疼痛,他整张脸都被冷汗浸湿了,在烛光下泛着水光。
“他这是怎么了?”乔琬后一步进来,刚迈入库门就看见钟信的狼狈模样,讶异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按理说她都提前提醒过阿柴,怎么还搞成这样子。
“于仲、王平那些人背叛了少爷……”阿柴撕下自己的衣摆,要再给钟信的手腕缠一下,骆凤心拍开他,拿出随身带的伤药,让阿柴先给钟信把原来的包扎解开,上了药再重新包扎。
乔琬没有凑过去看,但从钟信坐着的那片地上的血量和钟信的惨叫声大概也能猜到伤口恐怕非常深。
“于叔、于……于仲他放火烧了城……城里的百姓、还有我们自己的人,他、他连我们自己的人都下得去狠手……”钟信喘着气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说着,“死了、大家全死了……我救不了大家,我、我对不起大家……”
听钟信说了放火,乔琬便大概知道这晚的经过了。
在钟信带着阿柴等人和其他外来的叛军打起来的时候,于仲这些人是定会浑水摸鱼的。钟信对他们的限制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贪婪,对这些人来说只要能除掉钟信,打赢这一仗,战后他们就成了这千阳城的城主头领,再也不会有人管他们作威作福了。
钟信有阿柴的保护原本应该能全身而退,可他见到于仲放火,想要去救人,所以才伤成这样。
“我早提醒过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带着人攻城的时候那么果断,怎么治起城来就这么婆婆妈妈呢?”
今日城中的惨状乔琬心里也很难受,如果钟信那晚肯听她的劝,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钟信悲鸣一声,呜咽不止。
乔琬心中一叹,剩下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钟信那么看重他那些乡亲们,连品行不端的人都要庇护着,现在连累无辜死了那么多人,心里的痛苦不会比她少。
骆凤心帮钟信上好了药,在库房里找到了她们被收缴的兵器,对钟信一伙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趁其他乱军还没过来,咱们赶紧去抢占粮仓。”
作者有话要说: 摸脸啊各位审核的小哥哥小姐姐!就只是摸个脸而已,既没有脖子以下也没有长篇描写,只是两句话过个剧情,要删掉下面剧情六七百字全得删,求你们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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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粮仓的大门敞开着, 内里的守卫分成了两拨,正在互相厮杀。乔琬他们赶到的时候, 两拨人都称对方叛变了, 自己才是忠于钟少爷的一方。
钟信连番遭经受了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 神智有些模糊。在亲眼目睹了于仲、王平等人屠戮同胞,杀人放火以后,他现在觉得谁都有可能背叛, 一时也分辨不出这两拨人到底谁在说谎。
“都转过身来放下武器接受搜身,反抗者格杀勿论。”骆凤心当机立断对这两拨人下了命令。
没有人反抗,两边都放下了刀, 反叛者多半是觉得眼下自己处于劣势, 不如先继续伪装下去等待时机。
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骆凤心她们。在乔琬和骆凤心原来推演的计划里,她们会在粮仓这儿跟守军有一场交战, 结果中途意外遇上了钟信等人, 而粮仓这边又还未被反叛者拿下, 于是就兵不血刃地接管了粮仓。
带头的那名反叛者装得倒还挺像, 武器交的十分爽快,甚至还怒视着另一拨人的头领,真有几分遭遇背叛义愤填膺的样子。但他手下却不是人人有这演技, 有好几个不太敢去瞧钟信,反而频频朝那人望去,对上前搜身的人也表现得畏畏缩缩,被乔琬和骆凤心一眼瞧出了破绽。
“你们几个去那边蹲好,你们几个跟我来这边蹲着。”进入大门后, 骆凤心将这两拨人分开,分别命人看管着,她自己则带着自己的随从破开了离大门最近的一座库房。
渝朝在开国初年曾有过一次大旱,受灾的区域涵盖了全国一半以上,好几个州城都发生过饥民围攻衙署粮仓哄抢粮食的情况。
灾害过后,太|祖皇帝曾下令加固各州城粮仓的防御设施,在原来一垛一垛的圆形仓外又加上了一圈十分坚固的院墙和朱漆的玄铁大门,将所有圆形仓围在里面,并在院墙上设置了弓箭手位和了望塔。
如今的粮仓俨然是一座小的城中城,也就前岷州刺史刘成业那个怂包不懂得调度防守,不然凭当时城里的守军数量,哪怕他们在大意之下被灾民攻破了城门,仅靠这粮仓就能守上好些天。钟信他们的目标在粮,自然不敢用火攻,只要粮不被烧,他们坐拥粮草,靠着千余名守军和这里的防御设施,守十天半个月都不在话下。
乔琬没有来过粮仓,骆凤心却是知道的,并且除了院墙,各州城的粮仓内还专设有一间库房存放弓和箭矢一类的武器以防万一。她从兵器库那边过来,命人搬走了兵器库的所有箭矢和火|药球,现在又搜刮到了一大批,供今夜之用已经绰绰有余。
她拿起一张弓,搭上箭试了试手,然后忽然转移瞄准的目标,一箭正中那名带头反叛者的眉心。
那人的同伴们上一刻还在跟他互打眼色,下一刻就见这人眼睁睁在他们面前没了。那一箭干脆利落地结果了他的性命,连狡辩和反抗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饶是这些人常与盗匪作战见惯了生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懵了眼,有几个胆子稍小一点的惊得没蹲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只见那位完全不讲道理的公主又搭上了一箭,一言不发地将箭头对准了他们,缓缓在他们中间移动着。
有一人承受不住,惊恐地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逃跑。骆凤心松开弦,箭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入了甲片的缝隙,将那人钉在地上。这一次她避开了要害,没有一箭射死那人,留着他趴在地上不断哀嚎。
“还有谁要反抗或是逃跑的吗?”骆凤心搭上了第三支箭,箭头再一次指向那些反叛者,冷漠的声音和那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愈发显得狠辣果决。别说是那些被箭指着的反叛者,就是周围其他人也被她这份威严所震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本宫的大军已经进了城,此一役于仲和王平等作乱之人必败,尔等若能听本宫调令协助防守粮仓,战后本宫恕尔等反叛之罪,如不然,尔等大可以试试是自己跑得快还是本宫的箭快。”
一人跪了下来,紧接着更多人跪了下来,只几息的功夫,那四十余名反叛者尽皆跪下,参差不齐道:“愿听公主差遣。”
骆凤心这才收了箭,把武器分发给众人,那些反叛者也得了弓箭,只是没有火|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