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头雾水地望向骆凤心,只见骆凤心收起了私下和她说话时的温柔神情,面容平静得对陈修禾说:“辛苦了,下午再探。”
陈修禾领命称“是”,却没有急着直起身,而是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继续道:“末将听闻公主妃今日寻来军中,私以为军营非寻欢儿戏之所,还应立刻将公主妃遣返才是。”
乔琬:“???”
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以及你也知道不是儿戏之所你个未成年为什么跑来了?
骆凤心板起脸不悦道:“本帅邀南康来此有事相商。”
“军中素来没有内眷作陪的先例,尤其殿下身为统帅,耽于儿女情长乃是领兵大忌,望殿下迷途知返,即时改过。”
陈修禾说得一本正经,旁边听的乔琬差点笑出了声。今儿也是凑巧,她刚给骆凤心编过一部还未完结的为将守则,跟着又来个未成年教训起骆凤心该怎么当一个主帅了。
渝朝军中的称呼非常混乱,士兵称呼百夫长以上的长官全是将军,所以方才守卫说“陈将军”并不代表这个陈修禾就真的已经官至将军了,要真是像霍去病那样厉害的未成年乔琬也不至于没听说过。
骆凤心好歹统帅戍北军重创过十六胡,不说威震四海,怎么着在渝朝也是妇孺皆知的名将,结果在同一天里先是被自己从未指挥过打仗的夫人教育一顿,然后再被一个很可能也是从未打过仗的小孩儿教育一顿,乔琬光是想想就替骆凤心憋闷。
经过刚才几句对话和陈修禾对骆凤心那几乎快到崇敬却仍要杠她的态度,乔琬已经大概能推测出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小朋友从前很可能听人说过乐平公主的事迹,成为了乐平公主的迷弟,还是个事业粉,看不得公主殿下自毁前程,因此格外操心。
想不到自己一段时间不在,阿凤身边竟然多了个这么好玩的小朋友。乔琬斜倚在案桌上撑着头,憋着笑看骆凤心的笑话。
骆凤心平白被自己夫人说了一顿就算了,还当着自己夫人的面被别人数落一顿;被别人数落一顿就算了,自己夫人还在一边支头看戏。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将军可知按军法顶撞主帅该治何罪么?再者本帅治军向来独裁专断,陈将军若是不能忍,大可以回你哥哥那边去。”
“顶撞主帅杖责十到五十军棍,末将甘愿领罚,只是末将确为殿下名声考虑,还望殿下三思。”
陈修禾说完也不去瞧骆凤心跟乔琬,自行转身出门,颇有点铁骨铮铮的味道。
“噫,宁愿领罚都不愿意离开,公主殿下好大的魅力啊。”
陈修禾一走,乔琬便开始笑嘻嘻地拿骆凤心打趣。
骆凤心橫了她一眼:“热闹好看吗?”
“好看,还有别的热闹瞧吗?”乔琬兴奋地搓手手。
骆凤心被乔琬这皮贱皮贱的样撩得心里又气又痒,伸手捏住乔琬的脸,乔琬顺着她的手“啊啊哦哦”地做出些怪样子。
以骆凤心的资历虽然算不上久经沙场,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犯不上跟个小孩儿置气。本来的一点不痛快都来自于陈修禾用那样轻蔑的语气说了乔琬,见乔琬自己都不在意还笑得那么高兴,她心里那点小火气也呲溜一下灭掉了。
不气是一码事,不处置又是另一码事了。
“没热闹了,我这会儿就叫人把他送回他哥那里去。”骆凤心道。
“哎别!你这样他越发要认为我干扰了你,害你不能秉公办事。”乔琬马上制止了骆凤心。
“那你想怎么样?”骆凤心问。
乔琬这人一闲下来就喜欢没事找事,从她的手欠就可见一斑。现在她正好没什么要紧事做,正憋了一肚子坏水呢。
“先跟我说说你们这边怎么样了呗?”乔琬问道。
骆凤心站起身,在她身后是一张寅州、源州、符州三洲交界处的地图。
“这次参与平叛的大军总共有十三万人,其中咱们有五万人,平襄王部下四万人,朝廷派军四万人。”
骆凤心指向地图上两处画圈的位置:“咱们的人和两万禁军驻扎在这里,平襄王那边领兵的是他的次子陈秋铭,和另外两万朝廷军驻扎在阳绍口。”
这张地图乔琬事先在骆凤心书房里看到过很多次了。
征西王想要北上进京一共有四条路,两条要走寅州过。寅州自古就很富裕,城郭坚固,攻城相当困难。
征西王以一州之力,加上定南王也才两州,跟朝廷打持久战很吃亏,自然是想要速战速决,会取道寅州的概率很小,只能走源州。
从符州入源州往京城方向被一条名为武昆的山脉一分为二。一条路从西边走阳绍口,先向北再折向东南,稍微绕点路;另一条向东走邑奉道取固川入京。
阳绍口那边路远,邑奉道这边不仅近一些,而且临着汤真河。汤真河流经符州跟源州两州,符州是上游,源州这边是下游。
因此征西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走邑奉道,水陆并进,想要直捣固川。
然而骆凤心早就做足了他会如此行军的准备,早早在汤真河中放下了铁锥和铁锁链将河截断。征西王水军不得进,陆军这边一开始取得了几次胜利,可拿下的都是骆凤心故意放给他的几座村庄和小镇,镇中百姓和物资全都提前撤走了,守军且战且退,徒留几座空房子给了他。
武昆山巍峨脉绵延六七百里,到固川附近忽然平缓下来,骆凤心带军扼住了邑奉道的出口,把征西王的大军堵在了邑奉道里。
征西王几万大军在这样狭窄的地形中有力使不出,只好转而去攻阳绍口。而阳绍口那边陈秋铭带人日夜赶工加筑防御工事,等征西王调头的时候已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如果定南王肯从范州跟征西王一起起兵,那么他们还可以东西夹击进攻寅州,困难是困难一点,但源州这边现在已经走不通了。
可惜定南王没有响应征西王,光靠征西王自己想要轻取寅州无异于痴人说梦,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他就这样被平叛大军堵在邑奉道已有月余。
“目前就是这样,我与陈秋铭分驻两地,呈掎角之势,若征西王来攻打我们这边,陈秋铭便从阳绍口攻其后,若征西王去打他,我便在这边做牵制。不过约定是约定,实际上……”
骆凤心没有说破,不过并不妨碍乔琬理解。
实际上就是各守各的,陈秋铭怕是巴不得征西王攻打骆凤心,他就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两边打的两败俱伤了再来收拾战场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都在计划中,并没有什么好担心。
唯一就是粮草方面有点短缺。陈太师气量忒小,总使些下做手段,不好明着不给骆凤心的岷州军发粮,就让人拿陈米烂谷再混上些沙子作数,运来的一袋米里能筛出半袋沙来。
乔琬跟骆凤心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陈太师能正常给她们安排补给物资,所以问题不大。
“好了。”乔琬起身拍了拍衣摆道,“既然你这边也一切顺利那就照常吧,我去给那个小孩儿找点事做。”
“还是让人送回去吧,别折腾你自己了。”骆凤心道。乔琬才刚回来,她不是很想乔琬又累着。
“不折腾,人家那么崇拜你,不要伤人家的心嘛。”乔琬笑眯眯,“这件事你别插手,看我来。”
“你要怎么来?”骆凤心问。
乔琬一打响指:“你看他因为崇拜你所以排斥我,那我只用让他也崇拜我不就好了”
※※※※※※※※※※※※※※※※※※※※
骆凤心:之前还借梦吃醋,这会儿又这么自信了?
乔琬:那不一样!
骆凤心:哪里不一样了?
乔琬:哪里都不一样!
骆凤心:???
乔琬的逻辑——我不是怕别人喜欢你呀,我是怕你喜欢别人,所以当然不一样了
第95章
辕门处, 陈修禾跟几名士兵交谈着。那几名士兵都面有难色, 一见乔琬走近忙抛下陈修禾跟乔琬行礼。
“郡主。”
“郡主。”
……
“怎么了这是?”乔琬看了眼陈修禾, 又看了看在场的几名士兵。
这一年多来骆凤心新招进来的士兵乔琬有很多不认识,不过驻守中军营寨的士兵几乎都是从京城里跟出来的, 而这几人又一贯负责对犯错将士执行刑罚,乔琬见过好几次骆凤心惩治手下的现场,因此对他们有些印象。
“启禀郡主,陈将军说他犯了错要来领二十军棍, 可是咱们一没接着命令, 二没见着令牌,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也不肯说,这让咱们怎么动手啊?”
乔琬一听乐了, 还真有人上赶着讨打呢?
“殿下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有要罚你的意思,陈将军何必较这个真?”
她有意卖陈修禾一个好,然而陈修禾并不领情,硬邦邦道:“军中无戏言,更无‘随口’这个说法,殿下既然说了, 陈某领罚便是。”
乔琬在心里“啧”了一声, 对陈修禾招了招手:“你跟我来一下。”
“郡主有话就在此处说,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