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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番外完结 (肉包不吃肉)


  南宫严因此显得有些狼狈,也有些赧然。为了掩盖自己的这种情绪,他轻咳一声,慷慨解囊,将钱袋里的金银宝器全都塞到了墨燃的手里。
  他又拍了拍墨燃的头:“你娘唱的好听,这些珠宝金银,才该配她。”
  一只纤细的手却从墨燃那里,拿过了钱袋。
  段衣寒只从袋子里取了一枚铜板,放到墨燃手捧着的破碗里,而后把那沉甸甸的珠宝银钱,全都递还给了南宫严。
  她没有多说话,只是柔和而平淡地朝他作了个福,一如对任何一个施舍了她钱两的路人。
  她客客气气地对他说了声:“多谢老爷心善。”
  言罢,转身离去。
  她是湘潭乐仙,也曾众星捧月,一曲一舞。万人为她空巷的时候,她不曾孤傲。而如今华衣褪色,朱颜凋敝,只能在路边卖艺乞怜,但她也不会自卑。
  也就是那天,从段衣寒微妙的态度中,墨燃起了疑心,后来旁敲侧击,百般央问,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娘把这些说给你听,是因为不想骗你。但是小燃儿,你得记住,不要去恼恨。”段衣寒说,“也不要求他。”
  她说着,戳了戳墨燃的小脑瓜。
  “等下修界灾劫平复,临沂允许普通百姓进出往来了,我们就回湘潭去。”
  墨燃静了好久,而后点了点头:“我不求他,我和阿娘回湘潭去。”
  段衣寒笑着说:“也不知道荀妹妹还认不认得我,我都不好看了。”
  墨燃就很着急:“阿娘好看。”
  “嗯?”
  “阿娘最好看。”
  段衣寒就笑得更灿烂,眉眼之间,倒当真复苏了当年绝色佳人的风情,她逗他:“嘴这么甜,以后谁嫁给你,你可得好好哄着啦。”
  墨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抿着嘴,过了一会儿,却还是露出尖尖的奶牙。
  “等我长大了,要找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儿,然后一起陪在阿娘身边。”
  “哎呀,你想得好美,谁家天仙嫁给你哟。”
  母子俩笑闹一番,柴房内篝火噼啪,很暖。仿佛以后的每一天,都会这样平静地一直过下去。火与夜给予了穷人虚幻的慰藉,所以那个时候,他们谁都没有预料到,其实段衣寒,已经时日无多了。
  “就是在我五岁那年的秋天。”墨燃道,“中秋刚过。儒风门因为长期对外封闭,临沂粮食已供给不足。他们就调整了货价,说到底,也就是让下头的穷人节制口腹,不要和富人抢食。”
  薛正雍已是听得百感交集,心中乱成一团,但墨燃说了这句话,他还是怔忡地思索一番,而后点了点头。
  “是,我记得那次调价,临沂后头都饥民暴乱了,儒风门才终于又把价给降了回去。持续了大约有……有一年?”
  姜曦道:“我记得是半年。”
  墨燃闭了闭眼,说道:“没有那么久。是一个月零五日。只持续了短短三十五天。”


第259章 【天音阁】与子同袍
  有人问道:“你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这都多久的事情了。”
  他怎么会记不清楚呢?在上修界的姜曦记忆里, 是平淡无奇的半年, 在下修界的薛正雍记忆里,是感慨良多的一年。
  而在墨燃的记忆里, 却是渐趋绝望,度日如年的三十五天。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每一日都犹在炼狱。
  当年, 调价令一出, 人心惶惶, 段衣寒和孩子要不到饭,就只能靠捡烂菜叶子、发霉腐烂的米面垫饥。后来,食不果腹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就连菜叶子也捡不到了。交困之中,墨燃忍不住对段衣寒说:“阿娘,我们去儒风门找他,讨些吃的吧?”
  段衣寒却喃喃道:“求谁都不能求他啊。”
  沿街乞讨卖艺, 点头哈腰,赔笑吆喝, 都是逼不得已的营生, 但若是去求了南宫严, 意味就不一样了。
  段衣寒虽穷困潦倒, 却也不想破这最后一层底线。
  她不肯,墨燃便也不再提了。
  小孩子不惹眼, 身手又出奇的敏捷, 调价令颁布的第九天, 他终于在地里偷来一根白萝卜。
  段衣寒把白萝卜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每天只煮拳头那么大的一点,两人分着吃。吃到第八顿的时候,萝卜已经烂了,但因为许久见不到能果腹的东西,段衣寒又把剩下的一点烂萝卜又对切,勉强再多应对几日。
  到了调价令的第二十一天,他们吃光了最后一点萝卜,再也找不到任何用以充饥的食物。
  第二十五天。
  天降暴雨,地里有蚯蚓钻出,墨燃把它们笼在了一起,接了点雨水,煮着吃掉。
  蚯蚓吃在嘴里滑腻的感觉令人作呕,墨燃跟这些瘦不拉几的小动物嘟哝着对不起,实在没有东西可以填饱肚子了,要是熬过这阵子,蚯蚓就是他的恩公。天见可怜,他可不想再吃恩公了,这噩梦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第二十八天。
  墨燃发了烧。
  小孩子哪怕天赋异禀,灵气极高,但也经不住这样的饥饿与折腾。
  段衣寒也早已没有了气力,眼神空洞。
  这天,趁着墨燃睡着,她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离开栖身的柴房,慢慢走向了儒风门高耸巍峨的仙城——她有自己的底线,宁愿死也不向南宫严乞食。
  但稚子无辜,他还那么小,怎能陪她一同离开人间。
  大殿内的人此时已都面露恻隐,墨微雨有罪无罪权且不说,但当年旧事,也实在是太过凄惨了些。
  有人放缓了语调,叹息着问:“讨到了吗?”
  “没有。”墨燃说,“运气不好,去的时候,南宫严正在和他妻子吵架。”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城主夫人一见到我娘,就大发雷霆,她性子烈,非但没有给我阿娘一星半点的食物,还将她乱棍逐出了儒风门。”
  “那南宫严呢?”
  “不知道。”墨燃说,“我娘没有提起他。”
  可能是阻止过,也可能只是站在旁边,爱莫能助的样子。
  墨燃不知道那天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阿娘回来时,浑身都是伤疤。她蜷在柴房里抱着他不说话,后来就开始咳血,往外吐血沫和胃液,屋子里一片腥臭酸腐的味道。
  第三十四天。
  段衣寒已经快不行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也不流泪。
  这天晚上,她自昏沉中苏醒,竟恢复了些气力。看到墨燃缩在她身边,试图用瘦小的身子替她取暖。她便很轻很轻,很温柔地对他说:“小燃儿,要有办法,回湘潭去吧。”
  “阿娘……”
  “回湘潭,去找荀姐姐,去报恩。”段衣寒抚摸着墨燃的头发,“要去湘潭报恩,不要留在临沂寻仇……听阿娘的话,好好地……当初阿娘来临沂,欠了你荀姐姐好多钱两,还不清啦……你回去,陪在她身边,替她做些事情,讨她开心。往后的日子,别人若是给了你恩情,就都要好好记着。”
  墨燃含着眼泪,仰头望着柴房中,她形容枯瘦的脸。
  段衣寒的眼睛黑得发亮,甚至带些葡萄般的紫。
  “然后去报答。”
  那是段衣寒临死之前,替墨燃做的计较。
  她生怕自己走后,孩子会走上歧路,所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一定要离开这个伤心地。
  人若是有奔头,就不会胡思乱想,不容易深陷仇恨的囹圄。
  她给了他奔头——报恩吧。
  不要复仇。
  第三十五日。
  这荒谬的调价令终于在暴动中废止,持续的时间,不过短短一个月零五天。
  对于富庶的人而言,就好像一场闹剧终于落幕了。临沂满城乌烟瘴气,而他们在软衾暖帐中伸着懒腰醒来,接过侍女端上的八宝香露漱口,剔牙,听到调价令作废的消息,也不过发几句牢骚,打了个哈欠。
  一切无关痛痒。
  但对于墨燃而言,却是再激动不过的事情。
  自己不用忧心口粮了,于是街上的善心人又多了起来,墨燃讨来了一个饼,甚至还有一碗稀到可怜的肉粥。
  他一口都舍不得喝,小心翼翼地端在手里,他想快些赶回去,捧给病重的娘亲。
  肉粥这么好的东西,阿娘喝了,肯定能恢复过来吧?
  他迫不及待地想用这碗粥救母亲的命,但是他又不敢疾奔回家。这粥碗是裂的,旁边一道大口子,要是跑得快了,泼出来该多可惜。
  他就这样又是雀跃又是煎熬地回到了柴房。
  “阿娘——!”
  他双手捧着破碗,用脏兮兮的脑袋瓜子,小奶狗一般蹭开破败的柴扉,脸上带着笑,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多好啊,有肉粥喝了,阿娘很快就会好起来,终于春暖花开了,他们要一起上路,回临沂去。那里歌舞升平,不会饿肚子,有一个姓荀的姐姐,他们终于不用再流离失所乞讨为生。
  多好啊,他们一起回家。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她躺在里面。”丹心殿里,墨燃安静寡淡地说。
  旁人或惊讶于他的冷淡,或齿寒于他的冷血。
  这个人,提起母亲的死亡,竟然都是心平气和的,没有什么温度,也没有波澜,甚至没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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