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中毒了?”珩王担忧不已,想再看看,却见云钰左臂蓦地腾起一阵黑气,那黑色扭曲的刻印好似蠕动了起来,无数黑气汩汩涌出,几乎将云钰整个人罩住。
云钰感到左臂被一股力量牵制着,身体已不受自己控制。封神印周围除了痛便是烧灼般的发烫,好似全身的血都被点着,要将他整个人烧尽。
“阿钰!”珩王想去拉住他,却被一股强烈的煞气阻挡无法近身,眼看着云钰被黑气包围,慢慢游离地面,朝窗外飘去。
云钰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枯叶,无能为力,只能由着风将自己卷走。他看到了无尽夜空沉如深海,举目而去不见光明。
他想回头看看,却只有黑雾重重。
忽然,他感到一股炽烈的力量抓住了自己的手,那只本已没了知觉的左手。
那股力量很大,仿佛要把那只手捏碎,那温度很热很烫,如同一团火正在燃烧。
眼前的黑雾逐渐稀薄,云钰看到那只抓着自己的手上的确燃着火焰,却是淡蓝色的,温柔得像是一双眼眸。
见云钰凌空荡在窗外,肖长离半个身子几乎挂出去,珩王觉得腿有点发软,扶着桌子才没瘫在地上。
肖长离是怎么过去的他甚至都没看清楚,他不敢想象若是云钰就这么被黑气带走会如何。
肖长离猛一使劲,将云钰拉了回来,两人一同摔在地上。摔倒之时肖长离的手搂着他将他护在怀中,自己则结结实实撞在地板上。云钰靠在他胸前,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一瞬间撞击的力道对他造成了怎样的伤痛。
如同撞在了他的心上。
珩王赶紧过去要扶起云钰,一时竟然无法将他从肖长离怀中拉出来,不得不用力掰开肖长离的胳膊。拉开后又发现,云钰正紧紧拽着他的手。
这俩人,这是干啥?
珩王有点懵。
好不容易将回光返照般的肖长离抬到床上,看他胸前重新开始冒血的伤口,珩王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房中踱来踱去,嘟囔着广岫怎么还不回来。
屋里除了他烦乱的脚步声外别无他响,云钰坐在床边握着肖长离的手,眼眶通红。
肖长离已醒了,巨大的痛苦却使他无法动弹,手上传来的温度直透心底,眼中依稀人影绰约。
见他无恙,他便心安了。
珩王见云钰安静得有些过头,看了看他,发现他双眼泛红,动也不动只是看着肖长离,抓着他的手还没松开。
珩王有点欣慰,云钰终于发现肖长离的好处,不再计较他是判臣之后了。他今后的帝王之道,有肖长离这样文武全才之人相助,想必能够顺遂许多。
珩王看着他,露出了慈母般的微笑。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肖长离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在他一筹莫展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三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谁会大晚上跑来敲门?
珩王略有迟疑,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中等身材,外貌看上去不甚出众,面上笑意温和,却令人感觉十分舒服。
“这位可是珩王殿下?”年轻人道。
珩王点头:“阁下是……”
“鄙人广漠,受广岫之托,前来救人……”
没等他说完,珩王已经一把将他拽了进来:“既是救人的还废什么话!”径直将人拽到床边,“赶紧看看,还有救么?”
广漠被他拽得险些整个人扑在床上,面上却无丝毫不满,站好后还理了理有些歪了的衣襟,这才去把肖长离的脉,半晌了没说话。
云钰直勾勾盯着他问:“怎么样?”
“不妙。”广漠悠悠说了两个字,揭开广岫贴的符纸,取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些药水在伤口上。
“伤及心肺,又有失血过多积劳之症。”广漠慢慢解开肖长离的衣衫,彻底暴露了那个伤口,加上原先在空岁山时被虫母所伤之处,委实触目惊心。
“幸好皇帝陛下身体强健,方能撑过多时。需静养,不可大动。”广漠撩起肖长离衣袖,一怔,又撩起另外一只,又是一愣。
珩王无语。
停云观的人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在这儿呢。”他拉过云钰的胳膊,撩起衣袖给他看,“这才是皇上!”
心里嘀咕:我家阿钰就这么不像个皇帝么?
广漠一笑:“抱歉。”随即查看云钰的胳膊,好像只是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错。
就他这样当着皇上的面管别人叫皇上的怎么说也是个死罪,亏他还能笑得自若。不过云钰不计较,珩王也就不好计较了。
“无妨。”广漠看过后又是无关痛痒说了两个字,连个药都没给,末了竟然走到窗边看起夜色来,“天就快要亮了。”
珩王一向自认脾气好度量大,现在都有些绷不住了:“我说你这人,都这样了还无妨呢?这可是皇上,不是你家的牲口,拜托你尽点心成不!”
广漠回头,又是一笑:“大劫已去,一切自会柳暗花明。”
第33章 心悦君兮
珩王疑惑,也走到窗边朝外看,不知何时几乎遮盖天宇的黑雾不见了,天边已现鱼肚白。
晨光熹微,仲秋的晨雾丝丝清冷,将屋檐碧瓦百家院落淡淡笼在夜幕余威中。一切将明未明,乍暖还寒,仅仅是那么一抹晨光,便让一切显得生机盎然起来。
云钰看着发白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
就这么稀里糊涂躲过一劫,珩王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看到广岫和广寒回来后的惨样,他便知道这不是稀里糊涂,而是有人负重而行,驱散了黑暗和阴霾。
二人踏晨曦而来,颇有些天神下凡拯救苍生的派头。珩王以前一直觉得广岫是个不靠谱的神棍,此时不由生出些敬佩之情来。
此时这个屋子里的人,除了广漠,没一个囫囵干净的。
广寒一向白衣飘飘恍若谪仙,此时却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一般,看向广岫的眼神充满愤怒。
不过他看上去虽脏了些,却只受了些皮外伤,广岫却不同,看上去干净,脸色却白中泛青,眼眶周围更是黑气淤积,唇色青黑,一看便知中了毒。
他一见广漠便扒拉着他的袖子哭:“快救我我中毒煞了!那玩意太难缠了,广寒这小子还见死不救!哎呀不行我头晕眼花,你快救我,我不能死,卫翊还等着我呢!”
广漠拉开他的手看了看他的情况,给了他几粒驱毒、药丸,淡淡道:“放心,还死不了。不过,你们真能降伏蚷岁,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广岫一听死不了就安了心,吞下药丸,开始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那小子以为拿回建木就万事大吉,却不知我早在人偶上下了天罡伏魔咒。建木本就是至灵之物,再加上天罡咒诀,那怪物被封印百年本就魔灵虚弱,吞下建木便遭到反噬,自爆而亡。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哼,如此说来便全是你的功劳了?”广寒冷哼,黑糊糊的脸上尽是鄙夷之色。
“难道不是?”广岫反唇相讥,“你说你都顶了什么用?让你去打你说脏,让你殿后你走神,指望你几条小命都不够死的!”
广寒瞪着他:“若不是我驱动结界挡下毒煞蔓延,此时人间早成炼狱。”
广岫哼哼:“你是挡下了毒煞,结果全朝我来了,你看看我英俊的脸都成什么样了!”
“你那张脸,毁了正好。”广寒冷冷道,“推我下泥潭,迟早跟你算账。”
“我中了毒么,一时御剑不稳也是情有可原。”广岫想起广寒当时的狼狈样就心里暗爽,火气倒撒得差不多了。
两人还要斗嘴,云钰道:“寒子玉呢?”
广岫道:“被他跑了,不过这小子受了重创,谅他也难再翻出什么风浪。”他看了看云钰的左臂,点点头颇为满意,“果然蚷岁一亡,你中的毒也解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几颗脑袋都赔不起。”
珩王还不太放心:“当真好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那个可怖的伤疤他看一眼就心惊肉跳,如何能够放心。
广岫信誓旦旦:“没事,这个可是封神印,痊愈之后便如同护身符,配上他的真龙之气,世间再无邪祟可扰,寻常人想刻还刻不了呢。倒是他……”广岫看看肖长离,叹了口气,“这般拼命,好像这条小命不值钱似的。”
云钰心揪了起来:“他可有大碍?”
广岫道:“在你身上戳个骷髅试试?广漠,你不是好医道么,赶紧给他治治。”
广漠道:“自当尽力,不过他失血过多,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补回来的,需慢慢调养。”
“行,那就慢慢养。”广岫看了看肖长离和云钰,转了转眼珠子,推着珩王和广漠就往外走,“你们一个个的就别杵在这了,都出去,让人家好好静养。”
广寒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独来独往惯了,也没人再去顾他。
珩王瞧着广岫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猥琐,道:“他二人都有伤在身,咱们都走了,他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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