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地痞被他唬了一下,面面相觑, 那大汉“呦呵”一声,走过来朝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小瓜娃子还挺横,你们是谁?天王老子不成!”
卫宁被他扇得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地响, 心里是又气又委屈,梗着脸道:“敢打我,你给我等着, 我爹会来收拾你的,你给我等着!”
那大汉笑道:“好啊,让你爹赶紧来找老子,老子正愁没人送银子孝敬呢。你爹在哪呢, 我可等不及了。”
卫宁瞪着他:“我爹可厉害了,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到时候你就死定了!还有他,你知道他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呦,口气是一次比一次横啊,我好怕啊。”大汉笑着看向云煦,见他粉雕玉琢白净粉嫩,身上衣物更是华贵,看上去比寻常的富家子弟还要尊贵不少,眼中贪婪更甚,走过去拍拍云煦的头,“小子,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咱们哥几个送你回家。”
云煦不蠢,能信这话才怪:“你们是想要银子吧?只要你放我们回去,我会让他们赏你的。”
那大汉哈哈大笑:“小屁娃子,当老子傻啊,放你们回去还能有银子?快说,你家在哪,咱们给你家大人捎个信去,让他们拿着银子来换。”
自己的身份特殊,若就这么说出去怕会惹来祸事,反正这些匪徒只要拿到银子即可,云煦想了想便报了相府,肖长离的府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他,只是觉得肖相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应付这种事。
“肖长离?”那大汉闻言笑得眼睛都眯缝不见了,“原来是那个和皇帝不清不楚的肖大丞相,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没听说他有个儿子啊?你不是唬我的吧?”
云煦心念一转,道:“信不信由你,我就不能是他远房亲戚的儿子么?”
大汉觉得有理,挥了挥手:“小的们,给我剁下这小子一根手指,一块儿捎回去,省得不是亲生的,肖大人嫌银子太多不乐意出。”
“好嘞。”几个地痞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就干劲十足,七手八脚制住云煦,将他的手掌张开,一个人拿了把刀过来。
云煦皱着眉头,哪里想到这些人如此狠毒还要断自己一指。卫宁急得大叫:“你们敢对他动手,他可是……”
“臭小子,给我老实呆着!”大汉照他胸膛就是一脚,将他小小的身子踢得倒栽出去,疼得他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挣扎之下本包在伤口上的小方巾都滑落在地。
“你们不要伤他!”云煦急了,“你们无非是想要银子,就算被抓也丢不了性命,若是伤人害命便是犯了死罪,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汉嘿嘿一笑:“你这小子倒有些胆识,没被吓得尿裤子,不过老子可是吓大的。”他对喽啰使个眼色,先剁卫宁一只手。
那喽啰走过去,忽然看到他小腿上的伤,脸色大变:“大……大哥,这小子这伤,像是狗咬的……”
最近京中因狗而起的疫病人人忌惮,见到狗都得赶紧跑,何况是被狗咬很可能染了病的人,几人闻言都变了脸色,赶紧退开。
对京中那场疫病云煦不太了解,只听柳原提过几次,此时见几人这副样子,觉得或许这可以救卫宁一命,便道:“他是被一条疯狗给咬了,我正要带他去找大夫,就被你们抓到这来了。看他的样子怕是要发病,你们还是赶紧跑吧。”
几人本就心里犯怂,听他这么说更是害怕,哪里还敢接近卫宁。
那大汉想了想,一把抓起云煦,小鸡仔似的夹在腋下:“咱们走,别管这小子,有这个也够咱们赚一笔了。”
几人便带着云煦,舍下卫宁走了。等卫宁缓过劲来小屋里已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那些人就要砍下云煦一只手指说不定还会杀了他,卫宁又急又怕,大哭了起来。
广岫便在他的哭嚎声中找寻而来,见宝贝儿子坐在地上满身狼狈,心疼得不行,赶紧过去抱起来:“儿子,这是怎么了?别哭了,爹在这里……”
卫宁见了他哭得更大声了:“爹,我没保护好云煦,他被坏人抓走啦!”
广岫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怎么回事。卫宁哭得一抽一抽的,把事情大致说了。
广岫先帮他处理了腿上的伤,好在那条狗并未染病,这伤口并无大碍。
眼下云煦的下落才是当务之急。
“爹,你不是有纸鹤寻人的法子吗?”卫宁想到了什么,抽噎着捡起那根小方巾,“这是云煦的,你快找找啊……”
广岫赶忙接过来,往怀中一摸,才发现身上符纸已经用完了。他暗骂一声,抱起儿子急赶回宫。
这纸鹤寻人的法子还是广岫自创的,只需欲寻之人贴身之物便可以术法操纵纸鹤寻到其踪迹,此时他却偏偏没了符纸,实可谓是祸不单行了。
此处复杂,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人并不容易,为保万全他还是决定赶紧回去告知云钰,让他命人守住城门再严加搜查为上。
听说云煦遭到了匪徒绑架,柳原急得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云钰拍案而起,又是急切又是气恼,当即就派兵全城搜捕。
他怎会想到两个孩子不过出宫半日,在皇城天子脚下,竟还会遇上这种事?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那大汉一行人乔装改扮已将云煦偷偷带出了城。
在广岫和禁军找寻云煦踪迹时,相府也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裹了一卷头发,还有些斑斑血迹,信中写了一句话:十万两,一个人来。
左下角画了一只额头上有三道疤的老虎图样。
肖长离将信在掌心捏为齑粉,骑了马便疾驰出城。
烈日炎炎,闷热无风,一行人大汗淋漓走在山间小径,叫苦不迭,反倒是云煦好些,有个人背着他,不用自己走。
“蠢货!”大汉给了那个背着云煦的喽啰一脚,“让你剁他的手,你往自己手上划道口子做什么?还背着他,这是你祖宗吗?”
那喽啰苦兮兮道:“我也不知道啊大哥,就是看着他这样我下不去手……你看他就是个娃娃,要是剁了指头得多疼啊……”说着还抽泣起来,“呜呜大哥,看着他我就想起我六岁那年病死的妹妹了……”
“滚滚滚,给我滚远远的,丢人!”大汉踹了他一脚,“记着,咱们是土匪,土匪那得是杀人不眨眼,剁个指头怎么了?瞧你这怂样,回家种地去吧你!”
那喽啰抹了把鼻涕,还把云煦往背上颠了颠,灰溜溜缩到一边去了。
忽然他感到脸上一热,一只白嫩还沾了泥尘的小手摸上自己的脸,把他落下来的眼泪给抹去了。
这一瞬间那喽啰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儿时依偎在母亲怀中的感觉,那样温暖祥和,好似生命都在这一刻变得圆满,再无遗憾和苦痛。
半山腰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声,一个大男人毫无遮掩的嚎啕大哭,惊得一众喽啰下巴都快掉下来,怔怔看着那个新入伙的小子跪在地上,抱着那个孩子哭得像个三岁娃娃。
这真是见了鬼了!
石头山颠是曾经威震十里的恶虎帮山寨,曾经风光荡然无存,残破不堪,看去已荒废许久。
那大汉踢开脚边一块石头,望着摇摇欲坠的山寨牌匾,狠狠啐了一口。
第121章 育儿小记(四)
恶虎帮曾占据石头山为恶一方, 半年前在官府围剿之中一败涂地,帮众做鸟兽散,只剩下副帮主钱八和几个喽啰, 狗改不了吃屎得做些打家劫舍绑票剪径之行。
但凡做大到一方为霸的帮派暗中其实都与官府有着或多或少的利益勾结, 恶虎帮便是如此,凭借着与京兆府的一些关联得以称霸一方, 黑白两道通吃,混得风生水起, 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
然而自打肖长离任丞相之后, 上清朝纲下打贪官, 如同一道飓风横扫了朝中那些阴暗见不得光的角落,恶虎帮便随着京兆府尹的获罪倒台遭到了官兵围剿。
往日风光烟消云散,钱八对肖长离的恨可想而知, 这次云煦正好撞在他手里实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钱八命手下将云煦关入一间破屋,开始布置机关,要让肖长离有来无回。即便不能杀他,能挫挫他的锐气也好。
云煦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冷静, 根本不像个刚满六岁的孩子,几个被分配来看管他的喽啰甚觉诧异,围着他一个劲打量。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个长不大的侏儒, 六岁的身子其实已经有七八十岁的高龄。
不过别说,这娃子模样真是清秀可爱,整个人乖巧祥静,尤其一双眼睛比最珍贵的琉璃还明澈透亮, 顾盼之间仿佛会发光。被这双眸子看着,什么坏心思都让人使不出来了。
不过和他待了一会,几个喽啰甚至都有了种灵魂被净化,世界很美好的感觉。
“我口好渴,劳烦能给我喝口水吗?”云煦坐在屋中静静看着他们,半晌了才开口说了句话。
“有有有……”喽啰们连声应着,争先恐后跑去拿水了。
此山名为石头山,山中多乱石,径深幽密,易守难攻。肖长离一人前来,径直走上山道,已顾不上是否会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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